第五章 乍寒還暖(解禁第十四章)(2 / 2)

薦拔部院大臣該由內閣會同吏部商議酌定之後上呈禦前由皇上裁決,但嚴嵩當初與夏言一樣,都是以禮部尚書入閣拜相,後被皇上斥退出閣之後,雖由禮部侍郎高儀先署理部事,繼而接了尚書大印,卻也未曾下旨免除其禮部尚書之職,也就是說還為他保留了禮部尚書與翰林院掌院學士的虛銜,在部衙堂官缺任的情況下,以虛銜改任實職自然要優先遞補。因此,翟鑾、李春芳兩位閣老以及六部九卿盡管不明白夏言為何突然又與嚴嵩化幹戈為玉帛,力主皇上重新啟用嚴嵩,但想到方才嚴嵩率先表態懇請皇上夏言留任首輔的舉動,也就都釋然不語。

夏言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說:“此外,內閣事體繁雜,時下京城大亂初定,城外戰事正酣,值此國家危難之際,內閣其責尤為重大,但閣員高儀殉國、徐階因傷不能理事,微臣又實在是病體難支,內閣的擔子便全壓在翟鑾、李春芳兩位閣員頭上,一則職責也過於重,二恐兩位閣員忙不擇事,難以及時處置,貽誤政事。故微臣建議於朝臣之中遴選賢能之士補入內閣。”

這又是要繼續演戲了,朱厚熜便裝做想了一想,然後微微點頭,說:“夏閣老言之有理,我大明五府、六部及各衙,還有兩京一十三省一應政務都要報經內閣處置,兩位閣員也太辛苦了,確需增補一二能臣協理朝政。不知夏閣老心中可有合適人選否?”

大部分朝臣不明白個中原委,隻覺得夏言如今雖說是“官因老病休”,聖眷卻未減半分,增補閣臣也還是要由他這個首輔說了算,心中著實羨慕不已。夏言卻心領神會,躬身說道:“依朝廷規製,該由內閣及六部九卿等朝廷重臣廷推公議,詮選三名賢能之臣,密折呈送禦前由皇上定奪……”說到這裏,見皇上麵色凝重,似乎不悅,便加快了語速:“所謂事急從權,時下國難當頭,變在俄頃,增補內閣閣員輔佐皇上處理政務之事更是刻不容緩,故微臣鬥膽破一破常例,推舉新任禮部尚書嚴嵩入文淵閣參與機樞政務。”

朱厚熜目視群臣:“增補閣員需經廷推公議,不可如此草率。好在如今六部九卿諸位重臣大都在此,對夏閣老所奏之事,眾卿以為如何?”

大臣入閣需經廷推公議是朝廷規製,但自嘉靖七年張熜桂萼方獻夫等議禮派幹將相繼入閣而始,廷推公議不過是一句空話,皇上這麼問也隻是客氣而已。朝堂上的大臣們雖不知道嚴嵩如何能挽回聖心,但從今日情形看來,想必皇上已有此意,而且這個建議是由首輔夏言提出來的,自然也無人反對。

“好,朕就準夏閣老所奏,自即日起,嚴嵩複任禮部尚書,入文淵閣當值。” 朱厚熜看著一臉肅穆的嚴嵩,說:“禮部掌全國禮儀教化,其職十分重大,兩位堂官竟同日殉難,朕聞之也不勝痛惜。嚴學士如今回衙掌印,又複入內閣,當盡心國事,安守臣職,不負朕社稷之托。”

嚴嵩跪了下來:“微臣當殫精竭慮以報皇上隆恩,以高儀、楊慎兩位忠勇節義之士為楷模,為朝廷效命,為君父盡忠,縱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夏言又說:“時下城外戰事正酣,協調各軍調度用兵之事關乎兵凶國危,而兵部尚書曾銑署理部務日淺,資望不夠,臣以為可令內閣原分管兵部的閣員李春芳專注軍務,協領曾銑及兵部諸員調度全國兵馬,內閣之事可由嚴嵩協助翟鑾秉承聖意相機處置。”

朱厚熜聞言之後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昨晚頒下的令嚴嵩入閣並“位列翟鑾之後”的口諭很不妥當,因為內閣學士職分上並無明確劃分規定,首輔、次輔及群輔的區別也隻是於嘉靖初期才剛剛興起,群輔各自分管幾個部院寺司,各司其職,各負其責,排位座次並無什麼你先我後之分,隻以入閣先後次序次第補任次輔、首輔。為了順從聖意,夏言不惜開罪於自己的同年知交李春芳,讓他以內閣學士之尊專管軍務,等同降級為兵部尚書,才解決了皇上讓嚴嵩實領內閣之事這個問題,真可謂是煞費了一翻苦心。

雖說眼前的這些人個個都是才能卓絕之士,但畢竟自己是膺天明命的皇上,君父臣子千古不移,這些深受孔孟程朱之道教誨的人再能幹,隻要自己頭頂上還籠罩著天子的光環,他們終歸沒有幾個人敢當曹操!

想到這裏,他覺得剛剛失去的信心一點一點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