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帝心難測(二)解禁第20章(2 / 2)

其實呂芳的一番苦心,朱厚熜又怎能不明白?但他仍有很大的顧慮:“你說的這些,朕又何嚐不知道是真正在替朕著想?可是,停你的職,司禮監交給誰來掌?這兩年那些在司禮監任秉筆的先帝正德年間宮裏的老人差不多都被趕了出去,就算有他們在,又怎麼如你這般盡心竭慮替朕看好這個家?你這些年栽培的人又不能及時頂上來,朕看也就陳洪那個奴才有那個能耐,可對他,朕總是還有些不放心;黃錦這個奴才倒是讓人放心,可本事又差了點,國家承平之時或許還能應付,眼下這個局麵,他能不能鎮住宮裏還很難說,更不用說是外麵朝廷那些內閣學士、六部九卿,怎麼能替朕看好家?說句喪氣話,朕身邊的人才還真的不如朝廷多,內閣走了個夏言,自有嚴嵩能頂上來,品行上雖說不可同日而語,能耐卻不見得有高下之分,隻要朕掌著舵,大明王朝這條船就偏不了航向更翻不了!可說到宮裏,別看幾萬內侍平日裏一個比一個精明,都削尖了腦袋想往你司禮監鑽,好似能耐都大得不得了,真要找到一個象你這樣又有才幹,又讓人放心的內相,真比登天還難啊!”

“奴婢當不得主子這樣的讚譽,是奴婢**宮人無方,讓主子欲用乏人。”呂芳說:“不若就讓陳洪先做著,他雖權謀機心過於重了些,但畢竟還是忠於主子的,又有能耐駕馭得了宮裏宮外那些人。聖明無過主子,有主子掌纂兒,隻要他秉承聖意去辦,也不會出什麼大岔子。”

朱厚熜不滿地說:“司禮監掌印一職何其之重,不亞於內閣首輔,也得要講個剛柔相濟,他陳洪還不見得真正能懂得這些。兩年前的宮變,他掌了近一個月的印,除了把宮裏搞得亂七八糟、人心惶惶之外,又幹什麼正經事情了?真正提得上口的,大概也就是是方皇後家晉爵一事吧。他這樣的人,朕能放心把司禮監交給他來掌?用他還不如用黃錦呢,雖說不一定能辦成什麼大事,還不至於給朕惹出什麼亂子來!再說了,朕要他徹查逆案,是要借他的霹靂手段來震懾宮裏宮外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他若是將霹靂手段用於司禮監,不是引發宮府對抗,擾亂朝局;便是宮府沆瀣一氣,內外聯手把朕給架空了!”

呂芳方才昏昏沉沉之中聽到主子對陳洪說“呂芳的菩薩心腸也不一定總管用,有時候還得需要你的霹靂手段”,以為主子有心要陳洪取而代之,於是主動請辭並舉薦陳洪接任司禮監,來試探主子對陳洪究竟有幾分信任,但聽到主子如此推心置腹,也不再顧慮什麼,說道:“奴婢倒有個主意,不若著陳洪暫署司禮監,把黃錦這個奴才補進去。以陳洪的鐵腕和黃錦的仁厚,該當不至於出什麼大的亂子。”

黃錦是那種憨厚老實,除了皇上隻認呂芳的人,有他在司禮監盯著,陳洪也不敢起擅權亂政之心;而且黃錦生性淳厚善良,有他牽製陳洪,倒不怕陳洪莽撞生事。呂芳的建議讓朱厚熜也不禁為之心動,但他還是有些猶豫:“你能回朕的身邊他們兩個都沒有處理過朝政,擬旨辦差若是不得要領,豈不誤國誤民?”

“有主子親理朝政,隻要他們秉承聖意辦差,當不會有大礙。”呂芳猶豫了一下,又說:“主子若是憐惜奴婢,就讓奴婢仍回主子身邊來當差,悉心伺候主子。”

朱厚熜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過來,呂芳自請由司禮監掌印降為乾清宮管事,也算是貶謫,應該可以平息外臣的怨氣,最關鍵的是,呂芳不離左右,照樣可以協助自己處理政務,不過換個名目而已,自然也就不用擔心陳洪和黃錦兩個新手貽誤政務了,如此兩全其美的法子,大概也隻有忠心如呂芳者才能想得出來吧。他歎了口氣說:“就依你所奏,司禮監交給陳洪,黃錦為首席秉筆兼提督東廠,你回朕的身邊來。隻是委屈你了……”

呂芳當即跪了下來:“奴婢要鬥膽駁主子一句,能回主子身邊伺候,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可說不得委屈不委屈的話。”

“你能這麼想就好。”朱厚熜又抓起茶碗大喝了一氣,然後說:“不過你且放心,臣子功罪俱在帝心,你這般公忠體國,朕心裏自然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