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帝心難測(二)解禁第20章(1 / 2)

原來就在呂芳說話的工夫,朱厚熜竟又將一碗熱茶全部喝了下去。扔下空碗,他陰冷地一笑:“你們是不是都想朕早點死!”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嚇得呂芳渾身一顫,慌忙趴在了地上:“奴婢不敢,奴婢萬死都沒有那樣的心思……”一邊拚命地將頭在地上磕得山響。

“沒有那樣的心思?”朱厚熜厲聲反問道:“沒有那樣的心思怎麼急著要去給朕修萬年吉壤?”

曆朝曆代的皇帝都很重視給自己修百年之後的陵寢,以明為例,明太祖朱元璋的孝陵自洪武九年開始籌建,一直到永樂十一年才最終竣工,動用10萬軍工,曆時38年之久。後世子孫也不甘人後,紛紛大興土木,為自己修萬年吉壤。嘉靖帝雖說一直醉心於修長生之道,終日在宮裏建醮齋祀,可他的萬年吉壤永陵早在他登基之後不久就開始勘察籌建、破土動工。呂芳主動提出要去督修永陵也是臣子奴才應盡的職責,沒想到皇上卻懷疑他的用心,呂芳不禁愣住了。

朱厚熜憤恨地說:“有你們這樣的奴才,朕怕也是早點死了的好!”

這下子,連悄悄站在一旁給他續水的黃錦也“撲嗵”一聲跪了下來,與呂芳一起拚命地磕頭:“奴婢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罪該萬死!!罪該萬死!!!你們除了會說一句‘罪該萬死’,還會說什麼?!”朱厚熜從麵前一堆奏疏中翻出一具手本扔在呂芳的麵前:“平日裏滿口的忠君報國,如今國難當頭,內外交困,夏言告病請乞骸歸裏,你呂芳也想撂下司禮監的擔子,你們這內外兩相一起辭職罷官,是不是想讓朝局都亂起來,讓韃靼和仇鸞逆賊趁亂亡了我大明的江山?!”

呂芳不禁悲上心頭:夏言告病停職是主子明發的口諭,自己不過是心憂外臣非議主子內外有別、處事不公,才主動要求免去自己司禮監掌印一職,如今主子卻怪罪於自己和夏言二人,但麵對盛怒中的主子,縱有千般委屈也不敢明說,隻化做洶湧而出的淚水,趴在地上嗚咽起來。

“嚎喪!”心煩意亂的朱厚熜又怒喝一聲。

呂芳趕緊收回悲聲,許是太急了,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正在拚命地壓製著咳嗽,突然覺得嗓子一甜,忙側過身去,用手捂著自己的嘴,一口鮮血全噴在了手上。

朱厚熜看出了他的異樣,情不自禁地從禦座上站了起來,急切地叫了一聲:“大伴!”

方才還是雷霆大作,這一聲呼喚卻流露出壓抑不住的關切之情,讓呂芳感動得熱淚盈眶:“主子,奴婢……奴婢君前失儀了……”

朱厚熜走過禦案,扶著了呂芳的胳膊:“起來吧。”一眼就看見了呂芳手上的鮮血,不禁也吃了一驚,大喊道:“這,這是怎麼回事?黃錦,快,快傳太醫!”

“不……不必了主子,”呂芳忙說:“這裏是主子批閱奏折、處置國事的地方,太醫來了也不能進來,還是奴婢得空了自去太醫院求醫吧。”

朱厚熜忙不迭聲地吩咐:“黃錦,快端杯水來,搬個座兒……”

“主子……”呂芳有心要掙脫皇上的攙扶卻又不敢,隻能流著淚說:“奴婢老了,不中用了……”

“胡說!你還不到五十,比夏言嚴嵩他們那些老臣小上許多,怎麼就不中用了?”朱厚熜歎了口氣,道:“你當朕不知道麼?一是你平日裏苦打苦熬地幫著朕處置政務,積勞成疾;二來昨晚吃了那些逆賊的打!夏言還有陳以勤護著,薛林義那幫人也不好多難為他,就把氣都撒在了你的身上,朕看你方才嘔血,怕是肋骨都斷了幾根吧,回完了事趕緊去太醫院找太醫給你施醫診治,落下什麼病根可就不好了,你才伺候了朕四十年,朕還要你再伺候朕四十年呢!”

“主子……”呂芳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說起來,朕真應該讓你休養一段時間,可國事糜爛至斯,朝局且不能亂,若是你們內外兩相同時去職,還不曉得會生出什麼亂子……”

“奴婢並非草木頑石,主子的如天之仁奴婢自然領會的。可夏閣老已被停職,若是奴婢未受懲處,實在難以堵住那些外臣的嘴。眼下這種情勢,內輕外重,隻要能安定人心,穩定朝局,保我大明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安穩渡過眼下這道難關,就算是主子剮了奴婢,奴婢也能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