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爾虞我詐(三)(2 / 2)

翟鑾又問道:“但你我都已看過《求貢書》,可皇上若是問起內閣該如何處置,你我可如何作答?”

嚴嵩斬釘截鐵地說:“同意和議是賣國之罪,眼下寇犯國門,京城危在旦夕,滿朝文武或因畏懼而緘口不言,但異日有人翻起此事,你我定是個死;堅決反對議和或可一生。依嵩愚見,他夏言與李春芳二人也未必有膽量力主議和,隻要與你我意見一致,他便發不了難,你我便可安然度過此劫。”

翟鑾又斟酌了一會兒,確實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便拿起那份《求貢書》裝入內閣專用的封套之中:“這等大事,確非人臣可以自專,惟聖天子裁奪明斷。”然後叮嚀嚴嵩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今日之事,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嚴嵩躬身答道:“嵩謹遵仲鳴兄之命。”

送嚴嵩出自己值房門的時候,翟鑾象是剛想起來似的,說道:“夏閣老或許今日,抑或明日就將調整增補十八衙門部院大臣的公文退回內閣,惟中兄再仔細斟酌一番,便可擬票呈送禦覽了。”

嚴嵩聽出了他話外之音,忙問道:“仲鳴兄可還有得用之人要舉薦?”

翟鑾沉吟著說:“翟某屬意的能吏幹員倒還有一、二,不過公文已呈送夏閣老看過,再做改動怕是不妥……”

嚴嵩說:“呈給夏閣老閱示的公文寫明了隻是內閣與吏部會商的初步議案。既是議案,當然可以再議。隻要不是大小九卿這樣的部院大臣,夏閣老也不會隨意否決內閣與吏部的意見。”

翟鑾知道嚴嵩害怕自己把主意打到了十八衙門部院大臣這樣的職位之上,便笑道:“此前公文翟某已看過,十八衙門正堂人選都十分合適,不必再做調整。隻是各部佐貳或有可容商榷之處。”

嚴嵩心裏怒罵一聲:老混蛋!昨日將議案呈報給你看,你不置一辭,等老夫今日擬好公文呈送給了夏言,你卻又跳出來殺橫槍,豈不是讓老夫更將夏言得罪到了死處!你怕我將你今日密謀拉攏我之事密報夏言,也犯不上用這種卑劣的手段讓他將我視為兩麵三刀的小人!

盡管嚴嵩心中怒火中燒,但剛剛與翟鑾結成了盟約,於情於理也不能拒絕翟鑾的提議,便說:“還請仲鳴兄示下,嵩再與吏部會商予以調整便是。”

翟鑾說:“吏部李天官向來不甚打理部務,政事多委於少湖處理。如今少湖因傷在家休養,不能理事,翟某擔心貽誤部務,當遴選幹才佐之。”

嚴嵩心裏更為惱怒,本以為翟鑾還能有所顧慮,誰曾想他眼睛竟盯在了這麼重要的職位之上,這可是嚴嵩自己一直為之心動卻不敢下手的一塊肥肉啊!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仲鳴兄以為何人可出任此要職?”

“翟某舉薦之人,惟中兄倒甚是熟悉。”翟鑾笑道:“便是貴姻親、吏部文選郎歐陽必進。”

嚴嵩心裏一驚:“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正如仲鳴兄所言,他與嵩乃是姻親,嵩若舉薦他升任要職,恐招朝野上下非議。”

翟鑾一哂:“歐陽必進久在吏部,熟悉部務,又深得官場士林景仰,如此德才兼備之士本該早就升任堂官佐貳,大用於朝廷。可就因是你惟中兄的姻親,被夏言生生壓了兩年,處事如此不公,已令朝野為之側目,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再若使其抱璧向隅,不得申張其誌,你我便難辭其咎了。”停頓了一下,他又擺出次輔的口吻詰問嚴嵩:“身為輔弼之臣,行事惟出公心,方能酬聖恩謝百官。惟中兄豈不聞‘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乎?”

嚴嵩歎了口氣,說:“話雖如此,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嵩舉薦他,即便無私也有私,非但嵩落人話柄,更置文瑞(歐陽必進的字)於尷尬之地,豈不事與願違?”

翟鑾沉吟著說:“惟中兄之顧慮,也不無道理。這樣吧,待公文呈送禦前後,翟某再另行具文奏請皇上擢升文瑞為吏部右侍郎,仍兼文選司郎中一職。如此可好?”

嚴嵩深深地一揖在地:“嵩代文瑞謝過翟相提攜之恩!”

翟鑾輕撫著胸前的胡須,笑道:“你我之間,何需說個‘謝’字?隻要文瑞實心用事,翟某也算是為皇上盡了一點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