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圍成一圈看熱鬧的軍卒趕緊朝兩邊分開,讓出了一條通道。或許是因為潛伏待敵已經三天了,好不容易遇到一點可樂的事情,他們雖然躲到了遠處,眼睛卻一直瞟著這邊。
戚繼光看著方才咋咋呼呼的李二狗也鑽進了人群中想要溜走,喝了一聲:“李二狗!”
聽到他點名,李二狗渾身打了個激靈,趕緊站直了:“小的在。”
“隨意打罵百姓,該受什麼處罰?”
李二狗戰戰兢兢地說:“杖一十。”
“記得就好!”戚繼光說:“去找你們哨長領杖吧。”
“軍門,他們是細作,不是良民百姓啊!”
戚繼光冷冷地說:“違抗軍令,當斬首!念你初犯,這次姑且饒了你。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加倍受杖二十!”
“軍門……”李二狗剛要再開口分辯,突然想到了營團軍那絕對不講情麵的鐵律軍規,自己趕緊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順勢跪下:“謝軍門不殺之恩!”叩了一個頭之後,垂頭喪氣地鑽進了人群之中。
那個胖子衝著戚繼光叩頭:“謝將軍為小人做主!”然後揚起頭,那張胖臉上寫滿了諂媚的笑容:“將軍軍令如山,小人十分佩服。敢問將軍一聲,可是在仇總兵帳下聽用?小人與仇總兵還頗有幾分交情……”
戚繼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唇齒之間吐出一個字:“殺了!”
就象那天命令處決數百名來不及逃跑而棄械投降的大同叛軍一樣,戚繼光在頒下這道將令的時候沒有一絲的猶豫,或許是堅守德勝門陣地那段日子見多了身邊袍澤拚死力戰為國捐軀的英烈,也或許是伏擊大同叛軍那天親眼目睹了被韃靼擄掠的百姓的淒慘……
那個胖子嚇得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這……這可怎麼說……軍爺饒命,軍爺饒命啊……”
一直沒有說話的另外一個年輕一點的“細作”突然喊道:“將軍濫殺無辜,咱家不服!”
方才見他麵白無須,身上還有一陣陣的尿騷味,眾人隻是覺得奇怪,卻也並無多少疑心,見他突然冒出了一聲尖利的嗓子,頓時哄笑起來:“哈哈,原來是個公兒!”
戚繼光環視一圈,用淩厲的眼神將眾人的笑容都逼了回去,然後轉向那人,冷笑著說:“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你們是明軍?”先前癱軟在地上的那個胖子突然來了精神,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挺胸凸肚地站在戚繼光的麵前,中氣十足地說:“大膽武夫,見到本王還不快快下拜!”
這莫名其妙的一聲令戚繼光連同營團軍眾人都是一愣:一轉眼工夫,細作竟變成了王爺!而且,這荒山野嶺突然冒出了一個王爺,真是咄咄怪事!
眾人尚在錯愕之中,遠遠地飛奔而來一騎快馬,馬上一人一手挺槍,一手握劍,一邊左右格擋兩旁營團軍軍卒的兵器,一邊怒喝道:“大膽蟊賊,休傷我家主人!”
為了捕捉瞬息萬變的戰機而迅猛出擊,營團軍騎營這些天一直人不解甲,馬不卸鞍,簡易營地也沒有安放鹿砦,隻依地勢布設了數道防線,促不及防之下,竟被他一人一騎衝了進來,守衛的軍卒或輕或重還都帶了傷。戚繼光大怒,喝了一聲:“看住他們!”三步並做兩步就來到一旁鞍轡齊整,隨時準備出征的馬前,飛身跳上戰馬,摘下了掛在馬鞍旁側的大刀,催馬就迎了上去。
衝到那人跟前約莫十丈的地方,戚繼光勒住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隻見對麵來的是一位麵色微黑的年輕男子,眉宇之間英氣勃發,左手中的青鋒寶劍在微茫的暮色中依稀泛著點點寒光,右手的那杆長槍更是華麗之極,槍杆有雞蛋般粗細,一尺多長的槍尖下垂著血紅的纓子。若是把那一身粗衣短打換成一襲白袍,真可與評話中所說的長板坡殺個七進七出的常山趙子龍相媲美。
盡管如今的戰爭已不再是單純靠武將比武就能決定勝負的年代,但軍中尚武精神卻代代相傳了下來,對於戚繼光這樣的少年將軍來說,兩軍陣前走馬擒敵更是一個永恒的夢想。見那年輕男子單人獨騎就敢衝入自家的大營,戚繼光氣惱之餘,心中也暗暗對他生出了一絲欽佩之意,便將手中的大刀橫亙在馬背上,抱拳行禮道:“在下登州戚氏,敢問貴駕。”
那個年輕男子也頗有古大將之風,收劍入鞘,改為雙手握槍平置於胸前,抱拳還禮道:“草民姓趙名隱,字俊昊。”他見戚繼光及營團軍軍卒皆是衣甲鮮明,不是嘯聚山林打家劫舍的強盜,便說:“將軍可是仇總兵麾下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