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原來如此(1 / 2)

這個時候,皺著眉頭苦苦思索的高拱突然跪了下來:“皇上,微臣有話要說。”

高拱是我一直看重並悉心培養的治國之才,大概能為我解開心頭那團亂麻吧!朱厚熜敏銳地捕捉到了嚴嵩眼中那稍縱即逝的慌亂,心中泛起一絲快意:你的伎倆能騙得了我這個半路出家的皇上,未必能騙得了高拱,他是河南省高考狀元,是內閣首輔夏言的門生,是日後的內閣首輔!

他滿懷希望地對高拱說:“肅卿有話但講無妨。”

“謝皇上。”高拱抬起了頭,說:“嚴閣老此舉乃是老成謀國、濟難救時之舉,萬望皇上俯允所請。”

“哦?”朱厚熜又是一愣。

若是高拱彈劾嚴嵩資敵賣國,朱厚熜倒覺得正常,卻沒有想到高拱竟然附和他的建議,莫非兩人早早就達成了什麼陰謀?聯想到兩人關於韃靼求貢一事的態度也是這樣出奇的一致,再聯想到高拱背後還站著夏言、李春芳等人,更讓他不寒而栗:難道內外交困之時,這些大臣們都想出賣自己了嗎?是江南叛亂給了他們勇氣,還是他們壓根就不滿嘉靖新政,一直在等待著這個一舉推翻自己的機會?

比之其他人,高拱的背叛更讓朱厚熜有一種錐心的失望,來到明朝,除了死忠於嘉靖的呂芳之外,高拱是他看中的第一個人才,他將高拱提拔到自己身邊當秘書,其後又將組建新軍的重任交給了他,平日也讓他參與一切朝廷大事,充分地鍛煉他,培養他,也在欣喜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成熟,卻萬萬沒有想到,高拱竟是那種“大奸似忠”的偽君子,在國家危難之時竟也起了謀逆之心!

國破家亡,眾叛親離,大概崇禎的結局是逃不掉了!

隻是,崇禎自縊而亡,身邊還有一個最忠心的太監王承恩自始至終陪伴著他;而我,被老天爺以這種開玩笑的方式一腳踢進了曆史長河,在享受到了無比的尊榮之後,不知道有誰能陪著我走完最後一段人生旅程?

呂芳嗎?

朱厚熜傷感而又絕望地瞥了一眼呂芳,卻發現呂芳也已舒展了眉頭,正衝著他微微點頭。

朱厚熜稍微安心了一點:別人會背叛嘉靖去投靠新主子,隻有呂芳不會!他是嘉靖的大伴,幾十年來,那種亦主仆亦親人的關係早已深深刻進了他的骨子裏,紫禁城裏換了新主人,即便仍讓他當司禮監掌印,還能象嘉靖那樣信任他嗎?呂芳不笨,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不會不明白!

想到這裏,他輕咳一聲,對高拱說:“你起來吧,把理由說給朕聽。嚴閣老也請起,你是老臣,朕早就賜你禦前奏事可坐著回話,就更不必跪了。”

嚴嵩高拱兩人謝恩起身之後,高拱說:“回皇上,我大明富有四海,些許銀兩布帛當不足慮,要害隻是那十萬石糧米,尤其是京城之下就要給付一半,恐有資敵之嫌。但微臣以為嚴閣老既是不得已而為之,也未必就對家國社稷不利。其原由有三,其一,向虜賊昭示我朝糧秣充足,足資軍用,斷了他們長期圍困京城以待我軍絕糧之念想;其二,虜賊是一幫餓狼,若不給點甜頭,斷然不甘心就此而去,而討伐逆賊,平定江南已是刻不容緩,若是拖延時日,則對朝廷大局不利;其三,也是最關鍵之所在,五萬石糧雖可供虜賊二十萬大軍一月之用,但若是這一月之內攻不下我軍重兵防禦的京城,全軍便有因絕糧而崩潰之虞,故此嚴閣老許給他們五萬石糧米,其實隻是吊住他們胃口的一個誘餌,看看他們敢不敢冒險背棄盟約,若遵盟約退兵自是最好,若敢背棄盟約,我軍也未必就怕了他們。這隻是微臣一點褻瀆聖聽的揣測,不周之處還請嚴閣老斧正。”

朱厚熜目視嚴嵩:“嚴閣老,高拱所言可與你所想的一致?”

“回皇上,高大人所說第二點與老臣所想大致不差。至於其一,老臣當時並未做如斯之想。”嚴嵩抱歉地衝高拱一笑,接著說道:“高大人不好自表營團軍遊擊之功,不過老臣卻能斷言,有戚繼光所部全殲大同叛軍之舉,虜賊軍糧已然匱乏。俺答為了掩飾此事,設下盛宴款待微臣,還貢上牛五十頭,羊一百口進獻皇上,但老臣卻看見他中軍帥帳的護衛聞著酒肉香氣便垂涎欲滴,若非軍糧已經不足,隻怕不會如此。”

略微停頓了一下,嚴嵩又說:“至於高大人所說的第三個理由,關乎社稷安危,宗廟存續,老臣當時也不敢做如斯之想,實因虜賊退兵也需時日,若是沒有軍糧,便會如往常一般掠食於民,老臣不忍見北邊諸省百姓再受其苦,這才許諾朝廷賞賜他們十萬石糧米,京城給付的五萬石可供其退兵之用,大同給付的五萬石供其渡過今冬和來年春荒。所為者有三,韃靼封貢之後,便是我大明子民,此舉可彰顯天朝聖皇惠及四方,澤被萬民之心,此其一;其二,虜賊內部已分裂為和、戰兩派,如今求貢心切,顯見得主和派已占據上風,此舉可示我朝羈縻之意,令其主和各部誠心歸順,有分化瓦解虜賊之功效;其三,江南叛亂,若能傳檄而定自是最好不過,但若糜費時日,以國朝之軍力財力,不足以支撐兩向作戰,南方用兵,北邊就不能再啟戰端。今次虜賊大敗於京師城下,元氣大傷,再大舉犯境雖未必可能,但高大人方才也說了,虜賊是一幫餓狼,無以為食之時便會南下剽掠,徒生事端。許他們五萬石越冬渡荒之糧,雖有助於其恢複元氣,但事急從權,也就顧不得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