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虛驚一場(2 / 2)

曹聞道十分納悶,高拱也是不明就裏,便說:“楊太保爺的酒,我們自然是要去吃的。隻是不知三爺今日來此,可有何貴幹?”

張明遠看看左右站的營團軍親兵,說:“高大人,可否進去再說。”

“失禮,失禮!三爺請!”高拱將張明遠讓進了大堂,那個年輕人也跟著張明遠走了進來,在大堂中間站定了。曹聞道看了看這個人,似乎也有些詫異,想要跟那個人說話,卻礙於高拱和張明遠在場,隻飛快地衝那個人點了點頭。

張明遠衝高拱拱手,道:“高大人,卑職今日前來,是奉了呂公公之命,送一個人來向高大人自首的。”

高拱一愣:盡管我如今兼了巡城禦史,負有維持京城治安之責,但鎮撫司本就是抓人的,從未聽說過他們抓的人卻要往其他衙門送;而且,既然人已經落到了鎮撫司的手裏,怎麼又說是自首?他不解地問道:“三爺此話是何意?”

張明遠指著站在大堂中的那名儒生說:“此人是國子監的一名生員,今日在嚴閣老府邸辱罵嚴閣老,又打了嚴大人。呂公公遇見了他,便讓卑職將他送到高大人這裏來自首。”

高拱心中大怒,原來是呂芳那個閹奴起了移禍之心,將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我,當即冷冷地說:“三爺,鎮撫司抓到的人,為何不送到詔獄,卻要送到下官這裏?”

張明遠為難地看看高拱,俯身過來,湊在高拱耳邊悄悄地說:“卑職也不好瞞著高大人,卑職以為呂公公頗有周全此人之意。但他的罪名可著實不小,呂公公也是左右為難。高大人知道,我鎮撫司詔獄素來由天子執掌,隻要進去了,就不好再弄出來。呂公公也不放心順天府衙,不得已才讓卑職送到高大人這裏。”

高拱又是一愣,難道說此人與呂芳那個閹奴頗有淵源,他有心要周全此人?當即不動聲色地問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年輕儒生:“你是何人?”

那個年輕儒生衝他拱手施禮:“學生姓海名瑞,是國子監生員。”

“海瑞?”高拱念叨了兩遍他的名字,突然說道:“可是年初參與罷考的廣東舉子海瑞?”

“正是學生。”

原來他便是皇上時常提起的那個海瑞!難怪呂芳要這樣維護他!既然如此,曹聞道的罪責便輕多了;而且,拿住了此人,也可以給嚴嵩那個狗賊一個交代。至於如此處置,想必呂芳會奏報皇上,無論結果如何,諒嚴嵩也不好就此向營團軍發難!

高拱心頭那塊沉甸甸的石頭終於落地了,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看著海瑞搖頭歎息道:“當街辱罵內閣輔臣,毆打朝廷命官,也隻你海瑞有這個膽量!”

海瑞目光炯炯地看著高拱,說:“學生也知行事孟浪,不過心憂社稷,雖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

這樣的豪氣與自己當年在翰林院之時是何其之象,令高拱也為之動容,但經過這麼幾年的磨礪,他已非當日吳下阿蒙,因此很快就恢複了平靜,說:“當此國事蜩螗之秋,臣民百姓都該戮力同心,共扶社稷,以圖再造中興。你等士子既入國子監,就該檢點言行,安心讀書儲才,以備日後為朝廷所用,切不可率性妄為,幹犯律法。你可知道,我《大明律》載有明文,大不敬可是十大不赦之罪之一?

方才呂芳這樣說,因他是皇上家奴,刑餘之人自然沒有君子小人之分,海瑞似乎還勉強能聽得進去;此刻高拱也這麼說,就讓萬難接受了。因為高拱不但是兩榜進士、首輔門生,而且學兼文武,在此次大戰之中聲名鵲起,已隱隱成為海瑞這樣青年學子的榜樣,他卻沒有想到高拱竟也持這樣的論調!一瞬間的那種心痛竟是那樣的強烈,他一直挺立在大堂上的身子也不禁開始微微的搖晃了。

海瑞猛地抬起頭來,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高拱忙擺擺手阻止了他:“不必再說什麼了。曹聞道!”

“末將在!”

“既然今日是你帶隊去往嚴府,此人就由你來看押。”

“是!”曹聞道走到海瑞麵前,竟先抱拳施了個禮:“海相公,請隨末將走吧。”

張明遠卻仍不放心,悄悄地說:“高大人,卑職雖不知道這個海瑞與呂公公有何淵源,但呂公公分明有心搭救他,還請高大人多多關照。”

高拱笑道:“煩請三爺替下官回複呂公公,此事就包在下官身上,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