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忍痛割肉(1 / 2)

在場諸人先是一愣,繼而都明白過來,原來方才興高采烈議論的事情都是於自己生意大大不利的消息!想到那原本即將到手的白花花的銀子化為泡影,心裏便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一時俱都苦了臉,沉默了下來。

見冷了場,洪七爺勉強擠出了一絲笑顏,說:“馬老爺責的是。朝廷如何處置,自有那些當官的去謀劃,我們這些做生意的還是在商言商,大家都說說,眼下該如何應對此事。”

方才說得最起勁的王老板先泄了氣:“還能怎麼應對?朝廷要安撫難民,已敞開來發賑,勢必影響糧市價格,我們得趕緊開市售賣才是。”

有人卻不同意:“我不這麼看,朝廷發賑隻為的難民,京城裏的百姓卻還是得自家買糧來吃,馬老爺不是早就說了,沒有順天府發的簽子做憑信,就不能去粥廠領粥嗎?”

有人立即反駁道:“老兄,朝廷既然有那麼多的糧食填進那些臭要飯的口中,難道就沒有餘糧平抑糧市?如今韃子退了兵,一石米再賣到二十兩銀子,京城的百姓還不鬧翻了天?為安定人心計,朝廷也不會坐而視之。”

“是啊!”有人附和道:“誠如方才李老板、錢老板所言,無論是換用小船,還是以人力運送,隻要通州那邊倉場修好,江南秋賦便可解送京師,隻是費些時日而已,若不趁這個時候趕緊出貨,數百萬石漕糧一下子湧入京城,莫說是二十兩,三五兩一石隻怕都賣不出去!”

有人惱怒地說:“照我說還要怪那幫韃子無能!二十萬大軍,竟隻圍了一個月就灰溜溜地退了兵,我們當初可估摸著怎麼也得圍上三五個月的。”

“說起來都是有人多嘴多舌,明明不通曉軍事,卻要隨口亂說,壞了大家發財的大好機會!”有人抱怨說:“當初怎麼也不想想,天寒地凍的,韃子在城外露營,還要人吃馬嚼,即便我朝大軍不動手,熬也熬死他們了!”

有人可能就是他話裏所說的“有人”,聞言立刻就不樂意了:“當初大家夥兒不也都這麼以為嗎?誰能想到薛林義、陳以勤那幫人在京城謀反,皇上慌了神,這麼快就跟韃子議和,當初聖諭可是戮力同心,抗戰到底的!”

見兩邊又鬧起了意氣之爭,洪七爺忙出麵打圓場說:“事已至此,說這些也於事無補。照我說,要賺銀子,確實得趕緊開市賣糧。但諸位有沒有想過,當日各處店鋪關門歇業,官府派人來責問,我們可是說餘糧已售完,如今突然又有了存糧可賣,豈不讓人抓住了把柄,到時候官府以囤積居奇問罪,我們可吃罪不起!”

原來他們一直猶豫著不肯開市為得是這個!在場諸人之中唯一能代表官府的馬德善忙說:“這個倒不必擔心,我自會去向王撫台進言,就說各位老板體念國難,將囤倉的餘糧都抖落了出來,他們那些做官的可不曉得經商的門道,也能說得過去。”

他說的這麼輕鬆,“裕豐號”糧行的那些東家們可不敢這麼想,畢竟糧行隻是他們生意的一部分,為了多賺一點銀子卻被官府問罪抄家,甚或丟了性命,那就太不值當了。有人就說:“大東家說的是。此事還得再看上一看,銀子事小,性命事大,且不可貿然行事。”

馬德善又急了,剛要開口說話,洪七爺忙抬抬手勸阻了他:“馬老爺不必擔憂,但凡能賺錢的買賣,我們自然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我今早已安排人手去各糧行打探,隻要大家都開市售糧,法不責眾,官府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時候再開市也不遲。事體重大,終歸還是穩妥些個為好。”

馬德善沒好氣地說:“等大家都開市售糧,糧價就賣不上去了。各位老板都是做了幾十年生意的人,莫非還要我來提醒嗎?可惜我竟擔著風險,昨日就將這消息告訴了你們!”

“當不至如此,”洪七爺安慰他說:“京城缺糧這麼久,隻要朝廷不從江南運來漕糧平抑糧價,僅靠各大糧行存的那三十多萬石糧食,旦夕之間糧價且降不下來。隻是大家少賺點而已,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夥計打扮的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一邊擦汗,一邊跪了下來:“東家,小人回來了。”

別看洪七爺方才說的那麼輕鬆,但他是“裕豐號”的大東家,大戰之前斥巨資從外地販運糧食進京是他的主意,他自己所占的股本也最大,自然也最為焦急,見派出去打探各家糧行的心腹夥計回來複命,忙站了起來,問道:“各家糧行可曾開市售糧?”

“回東家,其他糧行都還關著門,隻有昌隆號已開市售糧。”

洪七爺追問道:“糧價多少?”

“五兩銀子一石。”

此話一出,在場的諸人頓時炸了鍋:“五兩銀子一石?賀蘭石那個山西侉子怕是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