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佳人有約(1 / 2)

奉命當說客的都察院左都禦史張履丁等人無功而返,新明朝廷仍然不死心,一波接一波地派出朝廷大員輪番前往館驛,有好言規勸的,有惡語攻訐的,甚至還有公然恐嚇的,顧璘整日與那幫閑極無聊的官員打嘴巴官司,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雖費盡了口舌,但有不少官員反倒被他說動,暗中與他一道大罵昏王無道、勳貴不法,並許諾在合適時機要“為家國社稷做杖馬之鳴”。

由顧璘領銜、湖廣眾多官紳士子聯名簽署的《致南都諸先生公啟》被火速送往與顧璘多有來往的書坊刻印,並在南都官紳士子中廣為散發。與此同時,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以及顧璘遍布南都的門生依照原定方略,終日奔波於書坊、茶樓等儒生士子經常出沒之地,與其交際溝通,說服他們接受“立君以賢”的主張。因納貢捐官堵塞了許多寒門學子的出仕報國之路;強搶民女又鬧得江南雞犬不寧,許多有良知的士子儒生都接受了他們的主張。即便那些墨守成規,認定“祖宗家法,不容改易”的迂腐書生,也被他們按照顧璘當日與李偉業辯論之時擺出的那些道理,尤其是關於“立君不賢”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觀點駁斥得啞口無言。

麵對擁“遼”派的強大攻勢,新明朝廷也沒有束手待斃,針對《致南都諸先生公啟》,很快就炮製出一份《留都防亂公揭》,洋洋灑灑數千言,除了宣揚“少不越長,疏不越親”的綱常大義、祖宗成法;以及如今國難當頭,亟需各方和衷共濟、戮力同心,不能囿於私人恩怨而破壞靖難大局之外,還羅列了遼王朱憲淫酗暴虐、迷信方術等十大罪狀,真可謂是無獨有偶,針鋒相對。

盡管擁“益”派掌握著南都政權,可以強令各位部院大臣及許多在新明朝廷任職的士林名流在公揭上署名,但因其所揭露的遼王十大罪狀大抵都是捕風捉影的“莫須有”,而益王朱厚燁恣意妄行的那些失德亂政卻是南都官紳百姓親眼所見、親身所受,這份《留都防亂公揭》的威力和功效便可想而知了。

經過眾人多方的努力,一股“立君以賢”、棄“益”擁“遼”的聲浪正悄然在南都官場士林升騰而起。根據顧璘樂觀的估計,再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就可以在南都朝野上下占據輿論的優勢地位,到時候便可以策動朝臣廷推公議更立監國一事了。

那段日子,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早出晚歸,忙得腳不沾地,但覺得日子過得無比的充實,更有一種“天下大事我擔當”的自豪感洋溢在他們的胸中,因此,累也不覺得累了。

這天下午時分,兩人結束了與國子監諸多監生的晤談,正要回到館驛,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初公子、初公子!”

兩人回過頭去,隻見一個年方二八的小姑娘自館驛旁側匆匆跑上來,正是王翠翹的貼身丫鬟墜兒。

因有家國大事在身,又遵顧璘之命搬到了館驛與他同住,時時受到師長拘管,初幼嘉已有半個多月未曾去過舊院與王翠翹歡晤,此刻見到她的丫鬟,不禁湧出一絲慚愧幾許柔情,忙問道:“哦,什麼事?你娘這些日子可好?”

“回公子的話,我娘她一切都好。隻是……”墜兒的眼圈紅了:“隻是日日想著公子,茶飯不思,更懶得梳妝打扮,隻十來天便瘦得脫了形……”

說著,她竟“撲嗵”一聲給初幼嘉跪下了:“求公子去看看我娘吧!”

乍一聽王翠翹對自己那樣情深意重,初幼嘉心中的慚愧之意更盛,但館驛門口守衛的軍卒很多,而且因來訪客人實在太多,顧璘便將館驛當作了自己的府邸,在門口設置了門房,派自己的心腹仆役代為通傳稟報。這些軍卒和顧璘家的仆役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也大概猜到了墜兒的身份,此刻都如同看笑話一樣,臉上掛著曖昧的,甚至是嘲諷的笑。初幼嘉皺起了眉頭,惱怒地瞪了墜兒一眼,嗬斥道:“沒教養的東西!這裏也能容你說話?還不快快滾起來!”

初幼嘉平日脾氣很好,待她們這些下人也很和善,此刻突然發作起來,墜兒也嚇得一哆嗦,象是不認識他似的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她並不起身,反而叩下頭去,哀求道:“可是,我娘她……她病得很重,已多日不曾下得床來,懇請公子今兒個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守衛館驛的兵士之中突然冒出陰陽怪氣地一聲戈陽腔的念白“多情女子負心漢……”,頓時眾人齊聲哄笑起來。

初幼嘉更是惱羞不已,厲聲說:“胡說!方才分明說過你娘一切都好,怎又說她病重?分明是巧言誆騙本相公,再不速速離去,仔細討打!”

“可是,我娘她真的……”

初幼嘉見她還敢頂嘴,當即怒不可遏,作勢就要踢過去,站在一旁的張居正趕緊拉住了他,轉頭對已嚇得麵無人色的墜兒說:“好的,我們都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告訴你娘,初公子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