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擊掌定約(1 / 2)

沉思了好一陣子,汪直才說,朝廷於前年複設市舶司,在蘇、杭、泉州、寧波、廈門等處開府建衙,統管海外貿易,已是未雨綢繆。不過,僅靠這樣還不夠,因為許多海商並不會老老實實地前往這些指定的州府進行交易並按例通關納稅,大量本應收繳國庫充補國用的稅銀被偷逃隱匿,並不能使朝廷從海外貿易中得到好處,因而也不能平息朝野內外關於是否開放海禁的爭論。在他看來,朝廷應在寧波的雙嶼、福建的浯嶼、月港等西番諸國商人雲集的海島設立官署,委派職官管理民政及中外商貿往來,嚴加約束西番諸國商人,隻準他們老實經商,按例納稅,不準他們胡作非為,走私販私……

對於朝廷如今最為頭疼的倭患問題,汪直認為其實並不足慮,“倭國缺絲棉,必須開市,海患乃平”,除了開海禁,恢複倭人朝貢勘合貿易以示羈縻之外,還應從內外兩個方麵入手,雙管齊下,一是加緊操練水師,整修戰船,派遣官兵駐守沿海各州府、各處通商海島以加強海防,抵禦倭寇,圍剿海盜,肅清海路,保護正經商人和正常的海外貿易,並嚴厲打擊海上走私活動;二是敕令日本國並宣諭諸島,命其主各為禁製,倭奴不得複為跋扈。據他所知,日本雖統於一君,名曰“天皇”,但近年來君弱臣強,天皇不過徒存名號而已,其國中尚有六十六國,各位戰國大名互相雄長,攻殺不休。犯中國之賊,大致出於沿海九州。而他在早年的對日貿易過程中,與各位戰國大名、島主建立了良好的私人關係,願意自請為說客遊說諸國,要求他們自相禁治倭人不得為寇。這既是他之素誌,更是為國效命報效聖恩的大好機會。他相信九州諸夷經他撫諭之後,必不敢前來攻犯,可收不戰屈人之功。若有不遵天朝聖命之徒不思悔改,仍複侵擾海疆,冒犯天朝,他願率本部部眾配合朝廷兵馬圍而殲之,甚至不消朝廷動用一兵一卒,糜費一錢一糧,他願以自家私財在日本五島征兵,以夷攻夷,剿之滅之,事猶反掌也……

此外,除開放海禁,招番誘倭來華經商之外,朝廷還應派遣船隊直航日本並滿刺加等西番諸國,進行直接的海外貿易。船隊可由朝廷專營;也可由官家具本,委派海商代辦,比如可將南線與滿刺加等國的貿易交由許氏集團打理,將北線與日本的貿易交由李光頭集團打理,宣諭各海商集團不得在海上搶掠其他商旅,並按船隊出港所載貨物及運回國內的貨物課征商稅,隻要從源頭上把住稅源,當可為國朝開一大財源……

汪直侃侃而談,朱厚熜聽得不勝感慨:連海商走私偷漏國稅的問題都想到了,還願意破家舍財助朝廷平定倭亂,這哪裏是一個大海盜、大漢奸,簡直比明朝大部分官員的思想覺悟還高嘛!看來這個汪直還真不簡單,不愧是曆史上爭議很大的人物!

興之所動,他笑著打趣汪直說:“一南一北兩塊肥肉,你都給了別人,那你自己呢?莫非你甘心附人驥尾,繼續為許氏集團賣苦力,就不想自己闖出一片天地,成為雄霸一方的五峰船主、靜海王?”

本是一句玩笑話,竟嚇得汪直慌忙離座跪地,忙不迭聲地說:“草民素行不端,屢犯國朝律法,幸蒙皇上慈仁恩宥,赦草民萬死之罪,使草民得效犬馬之微勞以供皇上及朝廷馳驅。天恩浩蕩,草民縱是粉身碎骨也難報之於萬一,又怎敢不捐軀報效?如今草民一心隻想為皇上盡忠,為朝廷效命,不敢有絲毫不臣之心,懇請皇上明鑒……”

“你能做如斯之想,倒也深慰朕心了!”朱厚熜親手將汪直扶了起來,說:“朕方才對你說過,朕行事一向功過分明,有功即賞,有過則罰。你獻上開海禁、通海市之策,助我大明國富民強,已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若再能助朝廷平定倭亂,保我大明萬裏海疆安寧,即便礙於祖製,不能許你裂土分茅,朕也會封你一個‘靜海侯’!”說著,他拍拍汪直的肩膀,說:“好好幹吧!朕相信你定能幹出一番事業,在煌煌史冊上留下你‘五峰船主’的鼎鼎大名!”

“皇上!”汪直再次感動地大哭起來:“皇上如此待草民,草民若不能為皇上效死用命,就枉披了這張人皮了……”

朱厚熜笑罵道:“縱橫四海的人,死也不會皺一皺眉頭,哭哭啼啼象什麼樣子!把眼淚擦了!朕還指望著你為朕,更為我大明揚威異域呢!”

待汪直平靜下來之後,朱厚熜說:“你方才說的南北兩線交易之事,朕以為不甚妥當。李光頭集團、許氏集團雖說實力雄厚,卻不講信用,在邀番引倭來華貿易之時多有欺詐行徑,還經常搶掠其他商旅財物,犯了商家之大忌,縱能得逞一時,終歸不是正經從商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