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不瞑目(2 / 2)

“你別……別說了……老哥聽你的,先把弟兄們撤下來休整……”

突然,回光返照的肖劍鋒高叫一聲:“火炮……火炮在哪裏……為什麼不開……開炮……”說著,頭一歪,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狗日的炮營,怎麼不開炮啊!”曹聞道抱著肖劍鋒逐漸冷下去的身子,哇哇大哭起來……

不遠處的營團軍本陣中,戚繼光憤怒地扔掉了手中的望遠鏡,大罵著:“曹聞道你個王八蛋,連著衝了四次,連城牆也沒有爬上去,倒折損了那麼多弟兄!曾望,整隊!”

站在他身旁的中軍統領曾望猶豫著說:“軍門,敵人的炮火太猛,弟兄們傷亡太大,不能再這麼衝,得另想個辦法!”

“你說什麼?”戚繼光“嗆鋃”一聲抽出腰間的寶劍:“你再說一遍!”

曾望咬牙說:“軍門今日就算殺了末將,末將也要說,這些弟兄都是跟著軍門在德勝門下浴血奮戰、九死一生的勇士,是我營團軍的種子,不能就這麼白白折損在這狗日的徐州城下!”

“住口!虧你還有臉提起德勝門!自德勝門一戰,我營團軍英雄壯烈之名便傳頌天下,卻沒想到今日竟出了你這樣怯敵畏戰的敗類!”戚繼光厲聲喊道:“來人!給我將這個敗類綁了,待我親率中軍拿下城門之後,稟明中軍大帥,將他軍法從事!”

“戚將軍萬萬不可!”一旁的監軍楊博趕緊說:“臨陣斬將有傷士氣,且曾將軍說的也是實情,徐州城高溝深,叛軍炮火又實在太猛,讓將士們以血肉之軀抵擋炮石,徒增傷亡也難以奏效,前軍前車之鑒,不可不察。依下官看來,古人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前軍已經連續衝鋒四次未果,銳氣已折,如今該讓他們撤下來休整,再做論處……”

楊博雖是初來乍到,但他身為監軍,是戚繼光的上司,戚繼光也不能不給他麵子,便壓抑著怒火,說:“前軍既然不中用,是該撤下來。但叛軍火炮已發射多次,想必炮管已紅,裝藥即噴,威力已然大減,此時不調中軍繼續攻城,更待何時?”

“不可如此!”楊博說:“一來徐州城高逾數丈,敵人居高臨下,即便沒有火器,以箭石擋之,將士們也不易攻上城頭;二來以曹將軍的脾氣,若將他們撤下來換中軍上,他未必會聽命,但前軍將士已疲,士氣不振,隻怕傷亡會更大;三來炮營為何不開炮,倒蹊蹺得很……”

戚繼光聽他提到炮營,立刻又暴跳如雷:“再派人去傳我的將令,讓他們即刻給我開炮!告訴他們,炮營雖隸屬中軍統禦,可今日卻是配屬我營團軍,若再如此消極避戰,休怪我軍法無情!”

“不用去了。今日就算是張老公帥親自下令,隻怕他們也不會聽命……”楊博長歎一聲,用手指著硝煙漸漸散去的徐州城頭,說:“關口在那裏……”“

戚繼光又舉起望遠鏡看過去,隻見城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處方型高台,其上設有大案,一個身穿道袍、頭發散亂的人手握一把寶劍,正在那裏做狂魔亂舞狀。

戚繼光疑惑地說:“這是在做甚?打醮招魂也不應急於這一時啊!”

楊博搖頭苦笑道:“這可不是叛軍為祭奠亡魂而設法壇做法事,將軍可曾看見,法壇下還站有諸多裸女?打醮招魂之事何其隆重,怎能容這等不潔之物褻瀆天道?這是叛軍專為壓製我軍火炮用的厭勝之術啊!”

戚繼光知道,所謂厭勝(“厭”讀做“壓”),乃是上古流傳下來的一種方術,以詛咒或邪惡之物來壓製敵人,可這與火炮能不能放有什麼關係?

見他還是一臉疑惑,楊博心中慨歎一聲,皇上愛其有才,將他驟然拔擢,許他獨掌一軍,可說到底,還是個年輕人啊!但戚繼光文韜武略,又忠勤果敢,他也頗為讚賞,便對他解釋說:“戚將軍以前世戎登州,又複掌營團軍,對其他兵營諸多陋事不大熟悉,下官曾為職方主事,到過多處軍營巡視,倒也略知一二。炮營故老相傳一種說法,遇不潔之物便不能操炮施放,若要強放便會炸膛。此說雖荒誕不經,但炮手卻深信不疑……”

楊博話還未說完,戚繼光就跳了起來:“他娘的,老子還以為他們炮彈運送不濟,誰曾想這幫直賊娘竟是為著這個!曾望!調一營跟老子走,去找炮營要個說法!”

見戚繼光帶著曾望等人朝本陣一側的炮營陣地走去,楊博忙說:“戚將軍,不可鹵莽……”

戚繼光停住了腳步,冷冷地說:“監軍大人,我營團軍幾千弟兄就這麼白死了嗎?”說完之後,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