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博歎道:“兩軍對壘,各為其主,這本無可厚非。但天大地大,亡者最大。如今叛軍竟做出這等狂悖之舉,足見其也深知逆天背主之罪在不赦,已是求生無望,遂致心誌迷失,行為也近乎乖張謬妄了!”
原來,因徐州城外圍防線被輕易攻破,叛軍的士氣已大受打擊,今日一戰,見攻城部隊打出的旗號是在北京保衛戰中與韃靼鐵騎激戰近月,赫赫威名響徹天下的營團軍,心中更是十分驚懼,隻是礙於死守卻敵的將令和為數眾多的督戰隊監視,不得不拚命抵抗。沒想到朝廷平叛軍的火炮被天師無上道法厭勝,不能發炮,他們憑借堅城火器之利,不但打退了營團軍的進攻,而且令“敵”伏屍遍野,自家的傷亡卻微乎其微。中軍帥營也十分高興,派人送來酒食,在城頭擺出筵席,犒賞守城軍卒。守城兵士慶幸逃脫生天,相呼勸酒,又唱又跳,喝醉之後就指著城下叫罵不休。見營團軍中軍將士前去收殮遺體,有一位喝醉了的兵士乘著酒興放了一炮,一時間叛軍眾人都一齊放銃射箭,身無甲胄護體,手無寸鐵防身的中軍將士促不及防,死傷了好幾十人。
曾望講述了經過之後,又說:“殉難弟兄的遺體已抬回營中,請楊大人和戚軍門驗看!”
楊博和戚繼光兩人隨曾望出了帥帳,隻見營中空地上停放著一排被火炮炸得血肉模糊的中軍兵士的屍體,還有幾十個兵士頭上身上鮮血淋漓,顯然也是剛剛受的傷,但這些兵士既未包紮傷口,也未喊痛呼救,而是一臉的激憤之色,在同伴的攙扶下站得筆直。一見楊博和戚繼光兩人出來,他們立刻齊聲怒吼道:“請兩位大人即刻發兵,我等誓報此仇!”
看到此情此景,戚繼光頓時怒不可遏,厲聲罵道:“這幫喪心病狂的畜物!竟連韃子虜賊那幫化外野民也不如!”
楊博聞言心中一動,忙說:“曾將軍,請讓弟兄們先去醫營止血裹傷。”接著,他轉頭對戚繼光輕聲說了兩句話。戚繼光也是眼睛一亮,衝楊博點點頭,隨即喝道:“傳我將令,全軍於營前集合!”
營團軍不愧為天下第一強兵,號令一下,整個營地上頓時塵土飛揚,馬在嘶鳴,人在疾奔,身穿鎧甲號衣的兵將紛紛從各處營帳中奔了出來,按各自的編隊集結。
城中叛軍見此架勢,以為營團軍又要大舉攻城,連忙吹響了號角,一門門火炮接二連三地開始放炮,很快就將徐州城籠罩在了漫天的黑煙之中。
敵人震耳欲聾的炮聲之中,楊博和戚繼光來到了全軍隊列之前。戚繼光高聲喊道:“弟兄們!”營團軍全軍將士“刷”地一下,將目光彙聚到了他的身上。
戚繼光說:“我軍乃是吊民伐罪的堂堂王者之師,更是在德勝門下與韃靼虜賊激戰半月巍然不動的強兵勁旅!今日未能一戰破敵,被拒於這小小的徐州城下,並非將帥不敢戰,三軍不用命,乃是因念及城中叛軍昔日曾與我等共事一君,同為大明軍中袍澤,不忍同室操戈,骨肉相殘,是故未曾用炮,指望著對他們曉以利害,動以恩德,他們能順天應命,回心就撫,開城出降。卻未曾想到,一點姑息之念,竟累及我前軍將士死傷四千七百多人,更有副統領肖劍鋒及各級營隊哨官殉國近百。這且不說,我軍暫停了進攻,收殮前軍陣亡將士遺體之時,他們竟又以銃炮箭石傷我將士性命,更損毀褻瀆我陣亡將士遺體,使我袍澤身死卻不得而葬,曝屍荒野,雄魂反側,英靈難安!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抽出了寶劍,直指向天:“弟兄們!此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不踏破此城,不剿滅叛賊,我營團軍誓不罷戰!”
全軍將士一起揮舞著手中的刀槍,齊聲怒吼道:“不踏破此城,不剿滅叛賊,誓不罷戰!”
吼聲響徹雲霄,壓住了城頭逐漸稀疏的炮聲。城上叛軍聞之心神俱喪,不歇氣地開炮放銃,炮聲隆隆,似乎在向營團軍示威,卻更象是在給自己壯膽一般。
全軍將士的吼聲和城上叛軍的炮聲漸漸平息之後,曾望高聲叫道:“請楊大人、戚軍門即刻頒下將令,我中軍要為前軍兄弟報仇!”
“且慢!”隊伍之中有人大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