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下英才(1 / 2)

東暖閣裏,嚴嵩帶頭山呼:“臣等恭祝吾皇--”

內閣學士李春芳、徐階一起跟著叩下頭去:“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朱厚熜也是喜形於色:“幾位閣老一起跑到朕這裏來報喜,八成是惦記著朕的賞賜吧!”

嚴嵩笑著說:“回皇上,王師一戰克複徐州,逆賊望風披靡,此乃我大明社稷之幸,萬民之福,臣等豈敢不立時便啟奏皇上!”

“嗬嗬,怎不見馬閣老?莫非他害怕朕要讓他掏銀子犒賞有功將士,竟嚇得連麵都不敢露了嗎?”

“回皇上,露布報捷乃是百年難遇之盛事,可惜馬閣老昨日與臣等商議,言說要去通州督運軍需糧秣,今日早朝之後便出京了。如若不然,他定會與臣等一同前來向皇上道賀!”說著,嚴嵩又跪了下來,雙手將一卷帛書高高舉過頭頂:“平叛軍攻克徐州,殺敵十數萬,繳獲兵甲糧秣不計其數,皇上洪福齊天,大明國柞永昌!”

朱厚熜接過了那卷帛書卻不打開,而是感慨地說:“自張老公帥率軍誓師出征,朕就一直在等著這封捷報!朕就知道,我大明忠勇將士絕對不會讓朕失望!”

對於皇上的舉動,嚴嵩等人毫不奇怪。他們都知道,或許是昨日,也或許是今天一大早,皇上便已經接到了徐州大捷的奏報,而且絕對比內閣接到的露布更為詳盡確實,原因很簡單--皇上最親信的大伴呂公公隨時會派出錦衣衛緹騎校尉,將軍中發生的一切即時向皇上奏報。

國朝初年,承宋朝公文傳遞製度,在全國兩京一十三省設置了數百個速遞鋪。公文傳遞的方式有三種,一是人遞,派人步行傳遞;二是馬遞,派驛卒騎專馬送到指定地點;三是弛傳,即指到站換馬,日夜不停。這第三種速度最快,晝夜可達八百裏,所謂八百裏馳傳或急遞指的就是這一種。平叛軍自徐州發出的報捷露布雖然也用的是八百裏弛傳,但因是舉世矚目的捷報,沿途各州縣早早得了消息,怎麼說也得擺出香案迎接,給報捷軍校敬上一碗水酒再送上一封儀程,送抵京師之後還要被午門外的兵士再三盤查,仔細驗看了腰牌憑信之後才能準其入午門,比之呂芳派出的錦衣衛緹騎校尉能暢通無阻地將密報直送大內,速度無論如此也要慢上一拍。

發了一通感慨,朱厚熜突然轉頭問侍立一旁的一位穿著一身文官官服、胸前卻沒有標誌官員品秩的補子的青年秀士:“張居正,朕考考你,何謂露布?語出何典?”

此人便是名滿江南的湖廣才子、時為翰林院庶吉士的張居正。要說他為何能侍奉禦前,還要從呂芳出任平叛軍監軍說起。

以傾國之師南下平叛,監軍一職十分重要,內閣兩位閣臣嚴嵩和李春芳都見獵心喜,躍躍欲試。朱厚熜出於平衡朝中夏黨嚴黨兩大派係的需要,更出於不放心外臣掌軍的顧慮,命自己最信任的大伴呂芳出任監軍。他原本以為,經過這麼幾年的磨礪,他應該能勝任皇帝的角色,不能也不應該過於倚重呂芳這個太監。可是呂芳走了之後,他立刻便麵臨著一個很大的難題:看不懂朝臣的奏疏,或者更準確的說,他能讀得懂朝臣奏疏的大致意思,卻讀不懂奏疏之中所引用的那些典故!

說起來這簡直是一個笑話,自打穿越到明朝那天起,朱厚熜就痛下苦功,刻苦鑽研《皇明祖訓》、《大明律》等國家律令,認真研讀前朝皇帝的實錄和嘉靖前期的起居注,文學造詣日漸精深,毛筆字也寫得龍飛鳳舞,時常還能給大臣賜副中堂題塊匾額。可是,他終究隻是個半路出家之人,古文功底怎能比得上那些自幼受教於孔孟、身曆七場文戰的朝臣?偏偏那些才華橫溢學富五車的朝臣們最喜歡在呈上的奏疏裏引經據典,一封不到千字的奏疏能從前三皇扯到後五帝,先回顧曆史再展望未來,旁征博引,縱論古今,奏疏寫得花團錦簇,讀起來也琅琅上口,可經常讓皇上不明白他們所引用的那些冷峭深沉的典故是什麼意思,而他們奏疏之中一些不方便說出來的真實用意,往往就隱藏在那些冷峭深沉的典故之中!

以往有呂芳在,這個問題還不是很嚴重。這倒不是說呂芳三墳五典無一不工,任何典故都能爛熟於心,而是他執掌東廠十多年,又當了近十年的司禮監掌印,對外麵那些臣子的底細了如指掌,即便是閉著眼睛,單用鼻子一嗅,也能嗅出奏疏裏的異味來!這個本事,無論是新近接任司禮監掌印的陳洪,還是剛剛兼掌東廠的黃錦,都不及呂芳遠矣!

呂芳走了之後,朱厚熜苦惱了好幾天,終於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從翰林院庶吉士中遴選幾位博學多才的年輕士子輪班侍奉禦前伺候筆墨,以查問他們學業的方式,替自己答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