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憤起反擊(1 / 2)

人有頭顱軀幹,主自身本體,稱為“五體”;又有殖器,主後代繁衍,稱為“宮”,“五體”與“宮”俱全,才是一個完整之人。因殖器至關重要,又有俗稱曰“命根子”。

太監去了“宮”,就是斷了獨自立身之根,隻有寄身皇家為奴,依附主子為根,方能安身立命。倘若一朝被皇家主子所棄,便如斷根之數立刻枯爛而死。因此,那些太監無不恭順卑微地逢迎,巴心巴肝地侍奉,以求得主子的垂憐和庇護,隻要主子根幹粗壯,他們也就能枝繁葉茂了。

可是,人算有數天命無常,整日價提心吊膽地看著主子的臉色過活,可還是有人要來斷自己的根——那個天殺的的賊配軍海瑞,走了狗屎運先當上知縣又中了製科進士,竟不知死活地上了一道名為《請抑內官重閣責疏》的奏疏,公然提出要複立太祖高皇帝鐵牌,恢複舊製,抑製內官職權!而主子萬歲爺受其蠱惑,竟下旨將海瑞那道要命的奏疏明宣諸臣,命滿朝文武直陳己見,更如同一聲晴天霹靂一樣,砸在了所有內宦的頭上:外麵那些臣子要麼是趨炎附勢之輩,專一會落井下石;要不就自持清正,看不起咱家這些刑餘之人,自然也會痛打落水狗。在這要命的時候,還能指望誰來搭救咱家?

在經過了最初的驚恐之後,作為中宮第一人的司禮監掌印,陳洪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斃,憤然開始了防守反擊,一邊串聯了宮裏二十四衙門的掌印、各宮管事牌子等有頭有臉的貂鐺貴宦,說服各宮主子娘娘在主子萬歲爺麵前替他們求情;一邊責令如今依然存在,卻不知道還能維持到幾時的東廠加強了對滿朝文武的監視。

作為由皇上直接掌握、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兼任提督的皇家偵察刑治機構,東廠負有監控百官有無二心、辦事是否公正、交往是否有結黨納賄之嫌以及民情世俗之變化等重要職責,自從成祖文皇帝設立而始,就成為皇上的耳目而深受曆代皇帝信用和倚重,能在位於東安門外戎政府街的東廠衙門大堂上公然掛出“朝廷心腹”的匾額便是明證。此外,一經成立,東廠的敕諭就最為隆重。大凡內官奉差關防,鑄印用的都是“某處內官關防”統一格式。惟獨東廠不同,關防大印用的是十四字的篆文“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關防”,既點明“欽差”,又加上“太監”二字稱號,以示機構之威、聖眷之重。

東廠設本廠掌帖刑千百戶兩名,掌帖兩名,領班司房四十餘名,檔頭辦事百餘名,番役千餘名,機構龐大等級森嚴,不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這些位列九卿威權聖重的三法司都不能轄製,就連同樣由皇上親自掌握的錦衣衛也在他們的監控之內,其權勢之大,氣焰之凶,也就不難想象。大明兩京一十三省,上至皇親國戚、公侯卿相、下到百姓黔首、升鬥小民,莫不談虎色變,更無人敢拭其鋒,見到錦衣怒馬、操京師口音之人,都遠遠地避到一旁,看也不敢多看上一眼。

聞知那個海瑞上呈奏疏之中要主子撤裁本衙,東廠上下無不義憤填膺,且事關生死存亡,自然同仇敵愾,所有被安插在六部九卿等朝廷要員家中和京城各部院司寺的番子暗探一起出動,不多幾日便搜集到了一大堆朝廷職官不軌言行的情報,比如內閣首輔嚴嵩其子嚴世蕃在手心之中寫有一個“可”字,但凡有人問到海瑞奏疏一事,便含笑不語,隻以掌心示人;還有內閣次輔李春芳,曾私謁去職首輔夏言,兩人謀劃於密室多時,言辭之中多有詆毀太、成兩祖並列位先帝,以及誹謗當今聖上的不敬之語,且夏言公然說出了“政事糜爛,綱法名器不具,國家衰敗覆亡時日無多”這樣大逆不道的狂悖不臣之言……

收到這一係列的重要情報,陳洪如獲至寶,興衝衝地拿著一摞仿單就跑到了東暖閣,覲見主子萬歲爺。

朱厚熜看了陳洪精心搜集彙總的朝臣“不軌言論”,沒有發表意見,卻笑眯眯地看著陳洪,問道:“陳洪,你掌司禮監印幾年了?”

陳洪老老實實回答道:“回主子,奴婢於二十三年冬月接呂公公之職,到如今已有兩年零六個月了。”

朱厚熜說:“兩年半,時間不算短了,經你批紅發出的詔命隻怕有好幾千件了吧?有沒有自己拿過主意,改動過內閣的票擬?”

陳洪嚇得一激靈:莫非有人在主子麵前告刁狀,說他專權擅政?趕緊跪了下來:“回主子,這兩年多裏,內閣的票擬奴婢每次都與黃錦那個狗奴才一同核審,然後才批紅,可我們哪一次也沒有改過內閣擬的票……”

朱厚熜追問道:“真的沒有改動過?”

盡管主子一直麵帶笑容,但陳洪已嚇得肝膽俱喪,一邊拚命地叩頭,一邊說:“主子是天,奴婢萬死也不敢欺天,確是一個字也沒有改動過啊……”

“行了,朕不過隨口問上一問,你至於如此惶恐嗎?”朱厚熜說:“朕就想問一問你們司禮監,兩年多裏,批了幾千件詔命,一個字也沒有改動過,那你們核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