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不滿地說:“若按部就班,逐島爭奪,即便能戰而勝之,也勢必會將逃散倭寇驅趕至遠海孤島,徒增敵人實力,日後我軍進剿豈不難上加難?而倭寇想必也不會料到我軍會先選遠敵。隻要我軍傾力攻之,出其不意,趁其不備,定能收取全功,也契合‘慎於初戰’之上諭。”
說著說著,他那狂生的脾氣就上來了,毫不客氣地說:“兵法有雲,‘為將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起於狐疑。’軍門身奉皇命,不可猶豫不決!”
戚繼光與汪宗瀚對視一眼,突然大笑了起來。
徐渭不明就裏,以為兩位軍門大帥嘲笑自己紙上談兵的書生之見,不禁有些惱怒了,負氣地說:“卑職管窺之見,不足以汙兩位軍門視聽。隻是,卑職仍以為,若是就近及遠,日後我軍勞師遠征,或有久攻難克,甚或敗績而歸之虞,請兩位軍門三思!”
汪宗瀚一邊大笑,一邊對麵露慍色的徐渭說:“哈哈哈,服了,真服了!你二人真不愧是國朝罕有之將才,英雄所見略同啊!”
徐渭詫異不解的問道:“汪軍門的意思是……”
汪宗瀚笑著說:“你不知道,早在半月之前,元敬便已上呈平倭方略,與你方才講的大致不差,皇上讚之曰‘關門打狗,牛刀殺雞’,並已令兵部批複同意,密令我軍做好戰前準備,一俟兵工總署及江南各省解送來此戰所需糧彈,我軍便要出海遠征了!”
徐渭這才明白過來,頗不好意思地說:“卑職孟浪,冒犯兩位軍門,請兩位軍門責罰。”
“責罰?”戚繼光笑道:“當然要責罰你!你從未出過海吧?”
“是。”
“好!就責罰你今次與我一同率軍出海,皇上還有上諭,要讓你這個書生‘經風雨、見世麵’。說到‘經風雨’,哪裏能比得上海上之風高浪大?到時候你若是連苦膽水都吐了出來,可莫要怪我公報私仇啊!”
徐渭激動地長揖在地:“卑職謝軍門提攜!”
“先莫要謝我,當初我第一次出海……”戚繼光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好意思把自己第一次出海的那些糗事說了出來,就轉移了話題:“這段時日,你先隨巡防船隊巡弋海麵,略略了解一下海情及水戰指揮之法。”
徐渭急切地問道:“明日可有船隊出巡?”
汪宗瀚笑道:“嗬嗬,南北兩路巡防船隊每次出巡少則一月,多則月半,都不在營中。”
“那……那巡防船隊何時能回營?”
“按我軍巡邏規製,北路巡防船隊回營在三日之後;南路航程稍遠一些,怕還要十日才能回營。”
“巡防船隊回營之後可還需要休整,補充糧秣清水?”
“文長對我水師兵事還真是知之甚多啊!”汪宗瀚說:“那倒不必。我軍成軍不久,就遵從聖諭,將全軍主力戰船分編四隊,輪班出巡,既能使全軍所有戰船都能以巡代練,提高戰力;又能使兵士能輪班休養,維持戰力士氣,確保海疆有事即刻便能出戰。皇上睿智,為其定名曰‘戰備值班’,簡直妙不可言啊!”
徐渭臉上的遺憾之色還未曾消散:即便是輪班出巡,最快回營的北路巡防船隊也在三日之後,也就是說,船隊再度出巡也在三日之後,還得再等上三日……
汪宗瀚又安慰他說:“你先歇息幾日,營中還泊有許多大戰船,都裝備著兵工總署為我艦隊特製的新式神龍炮,威力……”
汪宗瀚未曾讀過多少書,想不出來如何才能妥帖地形容那禦製火炮的強大威力,憋了半天才說:“嘖嘖,簡直山崩地裂,你不妨前去看看。”
戚繼光也安慰他說:“臨行之前我打問過兵工總署,因薊遼各鎮近期有大動作,他們的任務十分繁重,各大鐵廠、兵工廠都在日夜趕工,給我們運來軍械少說還得兩個多月。要打仗,也不急於這一兩日。此外,那些不出巡的船隻也在就近海域進行訓練,少則兩三日、多則四五日,何愁沒有出海的機會!”
接著,戚繼光轉頭對汪宗瀚說:“我軍有一件天大的喜事,今次北路巡防船隊回營,就先不再派船隊出巡了,等南路巡防船隊也回來之後,全軍要舉行慶典暨誓師大會……”
戚繼光的話還沒有說話,汪宗瀚就叫了起來:“好你個戚元敬,有什麼天大的好事到了此時還不告訴我?還要藏著掖著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