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投桃報李(1 / 2)

聽汪直有意要代捐一萬貫,細川信元眼睛驟然一亮;但聽汪直提到慶典總奉行職務,隨即卻又黯淡了下來,無可奈何地說:“前日禦前會議,義輝殿下已經做出了決斷,總奉行一職給了斯波義政,畠山有仁擔任義輝殿下禦食奉行一職,我就不必再跟他們這些後輩小子鬧意氣之爭了……”

汪直的心裏更是鄙夷地一哂:你個老財迷,一心想著治下的商戶替你會鈔,舍不得掏自己的腰包,這下好了,被別人搶得了先機,你就等著被人恥笑吧!

不過,細川信元已經應承向幕府將軍轉達三項請求,已與汪直和汪直背後的大明王朝成為了一個利益共同體,汪直就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在眾人麵前丟臉,更不願意他因此失去幕府將軍的寵信而失勢,壞了皇上謀劃許久的大事,便故意感慨地說:“大人真有容人的雅量。不過,在下還是認為,此次慶典總奉行之職,舍大人而誰何啊!”

接著,他衝細川信元低下頭去:“請大人恕在下鬥膽放言,那些俗人是不會體會大人的雅量的,反而會說大人吝嗇,舍不得為將軍壽辰慶典出力,甚至還會懷疑大人對將軍殿下的忠誠。”

細川信元搖搖頭,說:“正因我忠誠於義輝殿下,才不能不有所顧及。你要知道,已經決斷之事,若是輕易改變,殿下的威信何在?”

“時時處處都能維護將軍殿下的威信,大人對將軍殿下的忠誠真是無與倫比!”汪直說:“不過,在下時常在我們大明的官場走動,那些官員都常說一句話,叫‘謀官身易,謀自身難’,旁人那麼認為倒也罷了,若是將軍殿下也那麼認為,對大人豈不是大大的不利?”

細川信元自傲地一笑:“這個倒不必擔心,我曾受前代將軍義晴殿下臨終托孤,擔任義輝殿下的監護,殿下對我的信任,是不會被這樣的小事而改變的。”

“在下雖是化外野人,卻也知道如今貴國情勢已不同於往昔,將軍殿下即位不久,多虧有大人這樣的砥柱中流盡心輔佐,自然對大人倚若泰山。但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眾口爍金,積毀銷骨’,在將軍殿下麵前搬弄是非的人多了,將軍殿下心中難免會生出疑雲,而斯波義政、畠山有仁兩位管領若是再趁機興風作浪,則大人在幕府的威望勢必受到影響……”

見細川信元表情漸漸凝重了起來,顯然已經被自己的話所打動,汪直接著說道:“大人不與那兩個蠅營狗苟的小人爭奉行一職,其實是不欲幕府因此事而起波瀾,這既是大人容人的雅量,更是為了將軍殿下不致為難,在下大致也能明白大人的這一番苦心。請大人恕在下座前打個粗俗的比喻,我們這些商賈販夫、逐利之徒做生意,東邊折了本,就要在西邊找補回來。斯波義政和畠山有仁兩位管領想借著將軍殿下壽辰出風頭,大人也該另外想個法子找補回來,不但不能讓那兩個小人專美於前,還要勝過他們一籌。”

“你有什麼好主意?”

“大人睿智天縱,在下一個販夫走卒能有什麼好主意?”汪直謙虛了一句,突然話鋒一轉,說:“前日下了大雪,川崎先生邀請在下前往北山賞雪,隻見白雪籠罩著蒼茫的天地,而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兀然矗立著一座金碧輝煌的樓閣,遠遠地看過去,是那樣的耀眼迷人,又是那樣的優雅美麗,宛如一個高貴優雅的貴公子駐足於雪中一般。在下不禁歎為觀止,後來問過川崎先生才知道,那便是足利義滿將軍殿下建造的金閣(注1),金箔在白雪的映照下,閃爍著璀璨而眩目的光芒,真有一種天上宮闕一般恍若不真實的華麗。在下當時就冒昧猜想,這大概是貴國最豪華的一處殿閣禦所了,如今義輝將軍殿下居住的東山殿,恐怕也比不上吧!”

細川信元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身子也情不自禁地坐直了:“五峰先生的意思是——”

汪直淡淡地一笑:“大人若是能讓銀閣(注2)名副其實,以此作為敬獻將軍殿下的賀禮,大概就沒有人敢質疑大人對將軍殿下的忠誠了。隻是如今距離將軍壽誕隻有一月時間,不知是否來得及?”

細川信元喃喃地說:“讓銀閣名副其實?談何容易啊!隻將外層貼滿銀箔一項,就要用去幾千兩銀子,連同人工,花費至少要兩萬貫……”

在天皇都窮困潦倒的不得不以賣字畫度日,過年連一頓年糕也吃不上的戰國時代,兩萬貫對於勢力已經江河日下的幕府來說,也算是一筆巨款了,可汪直還是淡淡地一笑:“惟其不易,才能顯示大人對將軍殿下的忠誠無人可及啊。”

“怎好讓五峰先生破費那麼多……”

“大人這麼說就見外了。”汪直說:“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君憂臣辱,君辱臣死’。大人在斯波義政和畠山有仁兩位管領麵前落了下風,無論是鬆本大人、川崎先生,還是在下,心裏都十分難受,更覺得顏麵無光啊!”

聽汪直說出這樣的話,細川信元似乎明白了一點:“這麼說,你有意要投入我的門下?”

汪直垂首應道:“在下是趕海之人,幕府厲行海禁,在下就斷了生計,若是能蒙大人垂憐,給予在下禦用商人的身份,允許在下貨殖如常,在下不勝感激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