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織田信秀終究還是不放心,就流露出了和善的神色,說:“我再問你一件事。既然你的考慮如此周密,那麼對於父親的作戰方式和治理國家的方法,你有什麼看法?”
“這個……”織田信長仿佛打量旁人似的,側著頭注視著高高坐在正中位置上的父親,很認真地說:“兒子一向視父親大人為榜樣,也曾認真地向父親大人學習……”
織田信秀心中湧起了一股暖流:無論這個小子多麼的頑劣無理,終究還是自己的兒子啊!
不過,還沒有等他多陶醉一會兒,就聽到織田信長說:“可是,請父親大人恕兒子直言,在您的身上,找不到我信長所要學的東西,您的能力最多也隻是治理尾張一國罷了,這大概也是你的理想吧?僅此而已。”
織田信秀攏在寬大的和服袍袖中的拳頭攥緊了:對於出身別人的家臣,辛苦經營了幾十年,出生入死,曆經了八十多次的血戰和無窮無盡的陰謀詭計才換得今日成就的父親,身為兒子的他竟然說沒有可以學習的地方,實在是太狂妄了!而且,在感情上,這是多麼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
但是,“尾張之虎”畢竟是“尾張之虎”,織田信秀拚命壓抑著滿腔的怒火,問道:“難道統有一國的父親,就沒有一點值得你學習的地方嗎?”
“要說完全沒有,實在是對父親大人太失禮了。兒子要學的就隻有一件事,父親大人有二十五個孩子。”織田信長很認真地說:“有這麼多的幫手,未來的繼承者,隻要盡父親之力的十分之一就可以當上一國大名,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但是,要凝聚這麼多的兄弟也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也就是說,如果不能很好地凝聚家族的人,那麼,那十分之一的力量也很容易消散,所以我一直為此感到困惑,甚至認為父親是個不明世故的人……”
織田信秀攏在寬大的和服袍袖中的拳頭攥得更緊了,但隨即又無力地鬆弛了下來:這個混蛋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這些兄弟遲早都要分家,如果彼此的關係惡劣,那麼家族的力量很快就會崩潰,兄弟反目成仇,自相殘殺,尾張會成為鄰國的餌食,盤踞此地幾百年的織田氏會滅亡……
織田信秀不願意再往下麵去想那更加可怕的結局,再一次壓抑了自己的情緒,轉移到了原來的話題上:“我問你,你對作為一國大名還不滿足嗎?你到底想不想繼承我的地位?”
如果織田信長說“不想”,就可以好好地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如果他說“想”,也可以好好地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讓他以後收斂一點。畢竟,盡管家臣們關於廢除他家督繼承人名分的建議並不是沒有道理,但廢長立幼終究還是難以為人所接受,比如說這個平手政秀,既是家中舉足輕重的元老重臣,又是一位難得的忠勇能臣,若是廢除了織田信長家督繼承人的名分,作為老師的他,除了切腹謝罪,大概就沒有第二種可能了……
想到這裏,織田信秀也不禁為自己這樣單刀直入的問話方式感到頗為得意。
可是,織田信長卻是這樣的回答:“其實我剛才已經說過,這個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更不必父親大人您讓給我。我會憑自己的實力去獲得我所想要的一切的,就請父親大人放心吧!”
“哈哈哈!”織田信秀怒極反笑:“這麼說來,為了奪取尾張,你有可能會殺掉自己的父親了?”
“我不明白父親為什麼一直‘尾張’、‘尾張’說個不停,難道號稱‘日出之國’的日本就隻有尾張一國嗎?”
“你不敢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嗎?”
織田信長頗為遺憾地說:“看來父親大人您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那麼好吧,我信長在此向佛租、天照大神、八幡大神乃至一切古往今來的神明發誓,我絕對沒有絲毫要篡奪父親權位的心意。”
“那麼,你說要靠自己的實力去獲得你所想要的一切,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都是父親大人您辭世以後的事情了。”織田信長無比真誠地說:“隻要你還活在世間,那麼我還是可以悠閑地過我的浪蕩日子的。”
織田信秀嘲諷道:“嗬嗬,難得你還有這樣的孝心,作為你父親的我也不能不感動啊!”
“謝謝父親大人的誇獎!”織田信長仍是一臉真誠的表情,繼續說道:“我若是父親大人您,也會為此感動,並且將岩室夫人賜給孝順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