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樣原來就司空見慣的不雅舉動,跪在地上的農夫們都難過地在心裏歎息著:變得了的是裝束和發型,變不了是他那空空如野的腦袋,長得那麼體麵,可終歸還是一個呆瓜啊!
騎兵之後,是兩百人的槍隊,扛著尾張織田氏所特有的、名震周邊諸國的丈八長槍,為首的七位武士的長槍槍纓被染成了朱紅色。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就是當年織田氏與駿河今川氏進行的那場慘烈的“小豆阪合戰”中大顯身手的織田孫三郎信光、岡田助右衛門等人。斯時織田軍陷入苦戰之中,他們七人手持長槍徒步殺入敵陣,攻破今川軍大將庵原安房守的陣中,大破今川軍。幸有三河岡崎城城主鬆平廣忠率以武力強悍而聞名於世的鬆平黨,奮勇抵抗織田軍,才救援出了潰敗的今川軍,被人們稱呼為“駿府大人”的駿河、遠江、三河三國大名今川義元拖著肥胖的身體,緊緊地趴在馬背上,倉皇逃到了岡崎城。經過此戰,今川氏已不再敢對新近崛起於尾張的織田氏等閑視之,默認了織田氏占據三河安祥城的事實,並改變策略,利用三河岡崎城鬆平氏牽製織田氏。織田孫三郎信光、岡田助右衛門等人也因此戰而一舉成名,被稱為“小豆阪七條槍”,被特許將槍纓染成朱紅色。
“或許是要迎接哪位貴客吧?”心眼活泛、見過世麵的百姓開始這樣想。
一點也沒有錯,尾張織田氏擺出這樣的陣勢,正是要迎接來自京都的貴客——幕府將軍足利義輝殿下的禦家人、管領細川信元大人的家臣鬆川信直。當率隊迎接的織田信長聽最初派出去的騎兵探馬回來報告,鬆川大人一行人已經過了清州城,離那古野城隻有二十裏地之後,便吩咐加快了行進的步伐,趕在正午時分之前到了預定的接待地點——那古野城外約十裏處的萬鬆寺
寺院是少數可以避開塵世紛爭的地帶,在戰國亂世之中勉強維持著安穩,兩國或兩城之間談判、議和或交換人質,通常都安排在寺院之中。今次織田氏在這裏接待鬆川大人,既顯得隆重,又能使京城來的貴客不致心生疑慮甚至擔憂——要知道,京城裏的那些達官貴人對各國的諸侯大名,可都不一定有多麼放心,不先在城外見麵敘話,大概沒有幾個人敢貿然進入別人的主城。
為了避免織田家旁係之中有人輕舉妄動,做出強行將京都貴客接到自己主城這樣失禮的舉動,那古野城早早就把少主織田信長親自出城迎接的消息放了出去,並在萬鬆寺的山門外立下了許多營帳,顯示出了非同一般的排場。好奇的百姓一傳十、十傳百,附近村子裏的人都爭相前來目睹這難得一見的場麵。
過不多時,十幾名武士騎著高頭大馬,“答答”地從北邊的大道上緩步走了過來。坐在正對著大道的營帳裏的織田信長微微一頜首,一位身穿金甲,長發飛揚,顯得異常勇猛的武將手擎大旗側馬奔出,一直衝到來者的麵前才猛地勒住了韁繩,大喝道:“尾張織田氏少主織田信長在此迎候鬆川大人!”
來的武士,連同他們的馬匹似乎都被他那炸雷一般的聲音和獵獵飛展的旌旗給嚇住了,馬匹在原地打著轉,武士們手忙腳亂地拉住了韁繩,一位頭目模樣的武士憤恨地瞪了來人一眼,勉強應道:“請稍等,大人馬上就到。請問哪位是信長少主?”
圍觀的百姓轟笑起來:別看這些京都來的武士個個衣著光鮮,其實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家夥,哪有我們尾張的的武士這般勇武?!
織田信長臉上顯現出一絲難以覺察的譏笑,兀自端坐不動,也不應答,直到坐在身旁的平手政秀將一道嚴厲的目光投射過來,他才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輕輕搖動著手中的軍扇,說:“我乃尾張織田家上總介(官職名,同時也是對地位較高的武士的尊稱)信長。”
那位武士似乎審視一樣地深深看了織田信長一眼,才頗為艱難地扶著馬鞍爬下馬,向織田信長行了一禮,說:“在下,鬆川大人家臣江上十二郎拜見上總介信長大人。”
“免禮。”織田信長擺出一副威嚴的架勢,沉聲問道:“鬆川大人呢?”
那位名叫“江上十二郎”的武士其實是鎮撫司十二太保郭江鴻,此刻聽到問話,又施禮說道:“大人得知上總介信長大人前來迎候,不勝感激,特派在下先來通報,大人的轎子隨後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