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危言聳聽(2 / 2)

柴田勝家進來說了半天的話,主公既沒有命人奉茶,也沒有賜酒給他,如今覺得口幹舌燥,略微停頓了一下,伸出舌頭潤了幹燥的嘴唇,才繼續說道:“所以屬下們認為,無論從哪一點來說,這都不應該是 ‘蝮之道三’所應該有的謀略,他必定另有所圖。所圖者,必定是我們尾張織田氏四十五萬石的領地和那古野城!這固然是‘蝮之道三’誤認為信長公子是一個沒有頭腦的家督繼承人的緣故,但卻被政秀大人巧妙利用,做成了一個天衣無縫的圈套。因信長公子一直有那樣的名聲,‘蝮之道三’再奸詐狡猾,也不免落入了這個圈套之中!”

“圈套?”織田信長追問道:“你是說這一切都是政秀的圈套?”

“是的,主公。”柴田勝家說:“力主與美濃議和並締結婚約的是政秀大人;說服‘蝮之道三’同意主公將侍妾所生女兒嫁到鷲山城的也是政秀大人,他還是信長公子的老師,在簽訂婚約之前這麼重要的時期,也不勸說信長公子收斂一點,用意已經昭然若揭了!”

(“爺爺!既然她是那麼聰明的女人,我還是保持我的本色好了。如果我改變態度收斂行為,這樁對織田家十分重要的婚姻就難成了!”)

(“要不要我們來打個賭,若是這樁婚姻不成,我把腦袋給你?”)

織田信秀的耳邊突然想起了兒子當日說過的這些話。

如果這真的是一個針對“蝮之道三”的圈套的話,設置圈套的人,大概不是平手政秀,而是那個被人們稱為“尾張的大傻瓜”的吉法師。

又或者,平手政秀當著麵自己的麵勸說吉法師,吉法師也當著自己的麵說出那些話,仍是這個圈套的一部分,不過,圈套已經不隻是針對“蝮之道三”,而且也包括了他這個“尾張之虎”。

想到這裏,他竟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甚至覺得後頸之處有一股森森的涼意直逼而來,就象是有人拿著一把鋒利的大刀正準備砍向自己一樣。隻是他不知道,這把刀,到底是握在與自己相知相交幾十年、一直盡心竭力輔佐自己的平手政秀的手中;還是握在那個桀驁難馴,卻懷有統一天下的遠大誌向的兒子吉法師的手中……

見織田信秀再度沉默不語,柴田勝家以為主公是懷疑自己的說法,猶豫了一下,又說:“有件事,屬下不知道該不該稟報主公大人……”

“說吧。”織田信秀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你今天已經說了許多我不曾想到,或者盡管已經想到,卻不願意繼續想下去的事情,再說什麼,我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是,主公。”柴田勝家說:“屬下聽人說,就在今年二月份,政秀大人曾在家中秘密會見了化裝成流浪武士的美濃國秘使村鬆與左衛門春利。”

就在與美濃國秘使村鬆與左衛門春利密談的次日,平手政秀已經將此事報告了織田信秀,照他的說法,“蝮之道三”是對將女兒嫁給吉法師還心存顧慮,才派人前來秘密查訪吉法師,被他好言勸說,打發了回去。因此,聽到這件事情,織田信秀並不覺得驚詫,甚至,他並不關心平手政秀與美濃秘使到底都談論了些什麼,大概不是平手政秀自己說的那樣,就是柴田勝家他們認為的那個圈套,他一時也難得去判斷,他所關心的是,柴田勝家他們這些人是否已經在平手政秀身邊安插了密探,監視首席家老,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值得警惕的,就不是平手政秀,而是柴田勝家這幫人了!

因此,織田信秀不動聲色地問道:“消息確鑿嗎?”

柴田勝家並不知道主公已知道此事,也更想不到主公心裏在想些什麼,不由自主地深深地佩服主公從容淡定的大將之風,忙應道:“千真萬確。”

“既然是密談,你們又從何而知?”

“是政秀大人的三男甚左衛門告訴林佐渡大人的。”

織田信秀驚呼一聲:“政秀的三男甚左衛門?”

柴田勝家點頭應道:“是甚左衛門。他跟屬下們一樣,都擔憂尾張織田氏幾百年的基業葬送在已經糊塗的父親和不堪重任的少主手裏,才主動與林佐渡大人說了此事。”

織田信秀突然笑了起來:“看來,被兒子背叛的可憐蟲,不隻是我信秀一人啊……”

他的笑聲是那樣的悲涼,柴田勝家無言以對,隻得將頭緊緊地伏在榻榻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