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前田犬千代也走了進來,見是這種情形,忙抓住了織田信長的衣袖,說:“公子,請您放過甚左衛門大人。政秀大人的事,公子應該立刻去稟報主公大人。”
織田信長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狂怒之下,差點將甚左衛門扼死,悻悻然地鬆開了手,再次抱起了平手政秀的屍體,將他麵朝上擺放在榻榻米正中的位置,猛地跳了起來,大喝一聲:“上香!”
平手監物慌慌張張地點著了香燭。
“混蛋!花!”
剛剛喘過氣來的甚左衛門和五郎右衛門手忙腳亂地擺放著祭花,生怕再觸怒這個狂怒中的少主。
織田信長卻沒有再理他們,雙掌合十,默默地跪在那裏一言不發。等他再抬起頭來之時,語氣已經平緩了下來:“你們三人今天都給我守在這裏,看好爺爺的屍體,等我回來!”
“是!”
“不許再說他是狂死!”
“是!”
織田信長突然咬牙切齒地說:“如果我再聽到有人說爺爺是發了狂症才切腹自盡,我一定殺了他祭奠爺爺的在天之靈!”
“是!”
平手政秀的三個兒子恭敬地伏在地上,心驚肉跳地等待著狂風暴雨的再度來臨。過了許久,卻還是沒有動靜,忍不住抬起頭來看,織田信長已經不見了蹤影。
平手監物提心吊膽地說:“他真去了末森城嗎?”
甚左衛門已從方才的驚恐中恢複過來,惡狠狠地罵道:“混蛋!到了此刻,他還不明白父親是因受了他的拖累而死!”
甚左衛門當著畢生忠誠的父親的遺體辱罵既是少主,又是父親生前最疼愛的學生,平手監物實在於心不忍,就囁嚅著勸道:“甚左,父親生前一直說他表麵上粗暴荒誕,內心卻超凡脫俗……”
父親一死,身為哥哥的甚左衛門立刻就擺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勢,厲聲嗬斥道:“胡說!父親一直對他愛護有加,卻因他而死;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誰見過他表露出任何體貼之情?有這樣的少主,我們尾張織田氏怎能團結?”
其實,比之甚左衛門,平手監物更討厭織田信長。當初織田信長看中了他的一匹烈馬,要求平手監物送給他,卻被平手監物拒絕。後來,平手監物又擔心觸怒了這位性格乖張暴戾的少主,主動提出把馬送給他,又被他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自那以後,平手監物就對織田信長毫無好感,並且十分畏懼他。因此,聽哥哥這麼說了之後,他不再為織田信長辯解,問道:“那麼,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按照勝家大人的吩咐,等他出城之後就關閉城門。”
“可他……他是城主啊……”
甚左衛門陰冷地一笑:“出城的時候他是城主,等他回城的時候,就不是了!”
失魂落魄地走出平手政秀的家門,織田信長才看到,不但是前田犬千代,還有丹羽萬千代和五味新藏都牽著馬等在門口,刀槍弓箭都一應俱全,顯然是要護送他前往末森城去稟報織田信秀。他默默地跳上馬背,揚鞭而去。前田犬千代、丹羽萬千代和五味新藏三人也一言不發地跟隨其後。
飛馳電掣般地飛奔出城,前田犬千代突然高叫著“公子稍等!”衝了上來。
織田信長勒住馬,問道:“什麼事?”
“公子……”前田犬千代囁嚅著說:“公子是要去末森城嗎?”
織田信長先是一愣,隨即瞪著前田犬千代,冷冷地說:“你想說什麼?”
“屬下……屬下覺得,公子不必去了……”
“什麼意思?”
“公子走了之後,甚左衛門大人告訴了屬下一句話,說是昨天深夜,勝家大人叫來了那古野城的大門,拜訪了政秀大人……”
“什麼?柴田勝家?”織田信長大叫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是柴田勝家那個混蛋逼死了爺爺?”
“屬下開始也不相信,找到昨夜守城的人問了,勝家大人確實深夜來到那古野城,過了半個時辰,又出城回了末森城。”
“混蛋!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剛才為什麼不告訴我?”
前田犬千代無言以對。
織田信長狠狠地一鞭子抽在馬背上,朝著末森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前田犬千代、丹羽萬千代和五味新藏三人趕緊催馬跟上,一邊跑,一邊喊道:“公子,公子……”
丹羽萬千代更是高喊著:“公子,到了這個時候,你難道還不明白,是主公讓勝家大人來命令政秀大人切腹的……”
可是,對於他們的呐喊,織田信長充耳不聞,仍不停地抽打著胯下的愛馬。他的那匹連錢葦毛馬是名馬,腳力遠勝過前田犬千代等人的馬匹,很快就將他們甩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