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為人憨厚,心底又善良,見兩位新娘娘花容失色,實在於心不忍,忙叩頭說:“請主子恕奴婢多嘴。這件事不怪兩位娘娘,全怪奴婢多嘴提說起了那勞什子的神仙宴,兩位娘娘興許也是陪主子說話高興,一時就說走了嘴……”
“不必替她們開脫了。”朱厚熜慨歎一聲:“要知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國事蜩螗如此,宮裏當為全國之表率,朕身邊的人更要為宮裏做出表率,也隻好如此處置,矯枉必須過正啊!算了,這事說到這裏就打止,你們能明白朕的這一片苦心就好,都起來吧!”
等黃錦和春情兩人都戰戰兢兢地起身之後,朱厚熜又對黃錦說:“過幾天大軍就要由宣府趕赴大同,按照原定計劃,這段路程要出關而行,朕就真的要與全軍將士同吃同住了,你把春情春意她們,還有尚膳監的禦廚都打發回去。”
“主子--”
“皇上--”
黃錦和春情春意三人同時叫了起來。若是此前一刻,春情春意兩人斷沒有和黃錦這個司禮監首席秉筆搶著說話的理,但皇上已經親口冊封了她們,雖說都隻是低級嬪妃,也算是宮裏的主子了,黃錦就住了口,等著兩位新娘娘先說。
春情卻還不懂得這些微妙的尊卑之分,搶在被冊封為婕妤的春意前頭說道:“皇上為何要趕我們走?”
朱厚熜冷笑一聲:“不打發你們走,莫非還要讓人說朕‘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嗎?不單是你們,朕還要將中看不中用的禦林軍也打發回去。”
一直被皇上摟坐在膝頭的春意跟春情一樣,也聽不懂皇上引用的是唐朝邊塞詩人高適的兩句詩,但她卻倔強地說:“不,奴婢不回去!皇上不喜歡聽歌看舞,奴婢就不唱歌跳舞,隻給皇上洗衣做飯就是了。”
她那樣曲解詩意,讓朱厚熜忍俊不禁,忍不住在她香腮上親了一口,笑著說:“傻丫頭,朕的意思是帶著你們行軍打仗,會讓人罵做隻顧著自家玩樂,卻不管將士死活的昏君!”
春情好不容易逮著了向皇上表白自己願意改過自新的機會,忙說道:“奴婢也不回去。奴婢當年在南都,也經曆過兵火,奴婢不怕,也什麼苦都吃得。懇請皇上留奴婢在身邊伺候。”
黃錦也跟著勸道:“主子節用愛民的心意兒,奴婢領會得。但主子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不留,奴婢實在是萬死也不敢從命。主子身係我大明江山社稷,聖體安泰關乎百官萬民福祉,若是有一點伺候不周的地方,奴婢就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天下臣民……”
朱厚熜不好對兩位剛剛獻身給自己的美女再發脾氣,對黃錦卻無須客氣,把眼睛一瞪,正要訓斥他,就聽到外麵有人奏報:“啟奏主子萬歲爺,太師英國公張茂、內閣學士李春芳諸位大臣求見主子。”
不用說,這些人是吃了朱厚熜派人送去的幾盤菜,前來叩謝天恩了。盡管隻是幾樣菜肴,畢竟是君父所賜,這樣的繁文絮禮就不能不講。
果然,張茂、李春芳等人都是為此而來,更誇張的是俞大猷和劉鼎望兩位軍長,禦賜佳肴送到之時,正值軍中午飯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地帶著三軍將士齊齊跪倒,衝著皇上行宮鎮國府的方向行跪拜大禮,遙拜之後又將那兩盤菜倒進了一口大鍋裏,又把那口大鍋裏的菜再分別倒進了全軍其他鍋裏,讓全軍將士都能同沐皇恩,足足折騰了近半個時辰才讓將士們吃上午飯。即便如此,將士們卻毫無怨言,更是激動得不能自已。
朱厚熜聽得目瞪口呆,但這正是俞、劉兩位將軍一片忠君之心,他不能不領情,就不好責怪他們小題大做,反而褒獎他們愛兵如子,與麾下將士同甘共苦,真有古大將之風。
張茂等人叩謝天恩之後,禦前辦公廳的嚴世蕃、張居正兩人又前來麵聖,彙報這兩日收到的內閣急遞和百官奏章,雖說沒發生什麼大事,但兩京一十三省每日政務不知凡幾,朱厚熜隻聽了一遍彙報,隨口做了幾點指示,就到了黃昏時分。
是夜,仍是春情春意兩人侍寢。不知道是為了感謝皇上將她們冊封為嬪妃的浩蕩天恩,還是想勸說皇上仍將她們留在身邊服侍,兩人不顧昨夜才破瓜的痛苦,床第之上格外賣力,不隻是“乾下坤上鳳騎龍”那樣羞人答答的姿勢,隻要朱厚熜有所要求,她們都是無不從命。到後來,朱厚熜自己都舍不得打發她們回去了,主動食言,答應帶她們一同去大同,同時在心中不勝感慨:溫柔鄉是英雄塚,古人誠不我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