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民信局的興起則是因為明代官場多用紹興人當幕僚,俗稱“紹興師爺”。他們分散在各省督撫巡按衙門中,聯係廣泛,成為幫派,互相之間經常有書信往來,函件相對較多。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初期的民信機構,而寧波是紹興出海的口岸,通信的樞紐,所以也就成為最初民營通信機構的據點。再則,寧波經商的人很多,他們也需要一個經常的信息交流和貨物集散的機構,就發起組織了寧波民信局。與麻城約略有不同的是,寧波民信局所承接的業務之中,書信與貨運並重,故以“民信局”為名。
以後,類似這種的民間自發經營的通信組織在全國各地擴展開來,不限於湖北麻城在四川的移民,也不限於浙江紹興、寧波。可惜的是,由於朝廷當時並未重視此類組織,麻城約和寧波民信局孰先孰後,如今已無從考據。
聽馬憲成細細解說了麻城約和寧波民信局的由來之後,朱厚熜不禁感慨萬千,先是覺得無比驕傲和自豪--原來現代郵政事業並不是由那些大鼻子發明的,我們中國老早就有了,隻不過是後世子孫沒有大力推廣應用,漸漸湮滅在曆史長河之中,很少為人所知而已。隨即,就有一種慚愧之意油然自心底升騰而起,--原來還一直以為自己穿越到明朝,比明朝人多了好幾百年的曆史、科技和文化知識,隨便裝神弄鬼操練出一些現代人司空見慣的東西就可以把明朝人給忽悠了;現在才知道老祖宗聰明著呢!別指望頂著“夢得神授”的神秘光環就可以為所欲為,要想“我欲揚明”,做一個英明神武的中興聖主,還得抱著謙虛謹慎的態度,學習學習再學習啊!
想到這裏,他起身向馬憲成抱拳做了一揖:“馬閣老,承教了。”
皇上給自己作揖?即便是強項如馬憲成者也嚇得兩腿發軟,“撲嗵”一聲跪了下來,情急之下,平日裏操的一口官話也全忘了,不由自主地帶出了濃厚的山西口音:“皇上,這是幹甚?折殺俄了……”
朱厚熜笑道:“嗬嗬,人家都說你馬閣老一著急就原形畢露,山西大舌頭也就出來了,看來傳言不謬也!”
馬憲成更是羞愧難當,囁嚅著說:“微臣君前失儀,懇請皇上治臣不敬之罪……”
朱厚熜學著他的口音說:“馬閣老,俄是真心誠意感謝你,你這麼說幹甚?快些起來,俄還有話要跟你說。”
聽皇上荒腔走板地學馬憲成說山西話,眾人實在憋不住了,都笑了起來。適才因馬憲成忤逆聖意造成的凝重氣氛一掃而光。
等眾人笑聲漸漸平息之後,朱厚熜正色說道:“馬閣老,你能意識到官不與民爭利,真是令朕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之感啊!你說的不錯,朝廷確實不應與民爭利,而是應為民服務,助民富庶,致民安樂。正因如此,朕才考慮到曆來驛遞隻限於朝廷官用,民間已有的麻城約、寧波民信局這樣的郵驛組織要麼隻限於特定地域之間的往來,要麼隻設在各處水陸要衝,未能遍及全國。而我大明廣袤萬裏,不通民間郵驛的州縣不知凡幾,那裏的百姓要捎信給外鄉親友,商販要將貨物運出去貨殖,都很不方便。朕有意讓朝廷的水馬驛、遞運所和李閣老建議設立的縣遞承接民間郵驛,正是為他們提供便利的郵驛服務,更能方便各地經濟往來、文化交流,算是對民間自發成立的郵驛機構的補充。不但如此,如今我大明許多百姓去往南洋諸多番國討生活,日後民間郵驛的觸角還要擴大到華僑聚居之地,讓他們遠在萬裏之外,也能與家中親友互通消息。這才是朕夢想中的郵政事業啊!”
馬憲成一時還不明白皇上為何如此看重民間郵驛,但皇上已經給自己了台階,又不惜屈尊降貴,給自己做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釋,他又怎好固執己見,忙應道:“是微臣愚鈍,不能體念皇上一片愛民之心,請皇上恕罪。”
朱厚熜又大笑起來:“現在這麼說也晚了,朕已將這注大財送給了曾部堂,退役兵士亦能賺點腳力錢,聊補生計之難,卻並非隻是為了給你戶部開辟一大財源。郵驛收入無論有多少贏餘,既不許你眼紅,也不許你戶部抽份分肥。”
“臣不敢……”
“不過,你且放心,朕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談妥了,等今日演習結束,你隨朕回去,朕細細給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