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朱厚熜與楊博所預料的那樣,出援的大同軍被第二軍阻擋在了距離第一軍為宣府軍擺下的口袋陣不過三十裏的蔡家堡,再也無法前進一步。而第一軍已經利用這兩天時間,已在牤牛嶺、赤山、榆楊口等關口要隘依據山勢構築起了防禦陣地,一頭撞進來的宣府軍被掐頭去尾再加上攔腰一刀,分割成三截,隻支撐了兩日就頂不住了,連親率宣府軍馳援大同的宣大總督賀文來也成了第一軍的俘虜。
吃掉了宣府軍,第一軍也不休整,迅速收攏部隊,一日一夜之間急行軍一百二十多裏,回師大同,與第二軍一齊合圍了出援的大同軍。等到第三軍接到飛騎急報,加快行軍步伐匆匆趕到大同之時,第一軍和第二軍已經吃掉了被合圍的大同軍,擺出了要與第三軍野戰決勝的態勢。
盡管在此前長達半個月之久的作戰之中,演習導演部已裁定第一軍和第二軍共計損失了約莫三成、近三萬五千人的兵力,兩軍將士也十分疲累,但連番大勝之後,士氣正盛,與遠道而來的第三軍鬥了個旗鼓相當,雙方鏖戰數日,不分勝負。
演習到了這個程度,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了,加之朱厚熜心疼第一軍和第二軍連續作戰,一直未能得到休整,便著令演習總導演部裁定藍軍獲勝,宣布中止了此次“射天狼”演習,通知各參演部隊駐紮在大同城外休整,禁軍師以上和宣大兩鎮統領以上的軍官齊聚大同,參加演習總結檢討會。
紅軍敗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徹底,大同軍、宣府軍都很不服氣,尤其是紅軍司令、宣大總督賀文來,更是氣得嘔血,不等總結會召開,就帶著大同總兵徐紹峰、宣府總兵孫大同等兩鎮大將請求入覲。
賀文來的資曆頗深,當年曾銑還隻是掛兵部侍郎銜的三邊總督之時,他就已經當上了掛正二品兵部尚書銜的薊遼總督,別說是剛剛被提拔起來的正三品兵部右侍郎楊博不在他的眼中,即便是兵部尚書曾銑,他也未必就會賣賬;加之他於嘉靖二十四年改任宣大總督以來,駐守西北邊陲操練兵馬,整軍備戰也可稱得上是兢兢業業、勞苦功高。正因如此,他才肆無忌憚地在朱厚熜的麵前憤然指責第一軍不守演習規則,使出陰謀詭計,要求擺開陣勢與藍軍再戰一場,言辭直指兵部和總參謀部,甚至指名道姓地攻訐總參謀長楊博偏袒自己的老部隊,在擬訂演習方案時就預先做了手腳
朱厚熜大為惱火,厲聲嗬斥道:“兵者,詭道也!演習等若戰爭,敵人可不跟你講什麼規則不規則的,隻求勝利,手段可以無所不用其極!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還有臉來哭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朝廷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們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能否象藍軍那樣連續作戰半個月,轉戰數百裏,曆經三場惡戰而士氣不墮?李閣老,把朕當日預測的演習結果啟封,讓他們看看!”
李春芳拿出了當日緘封的禦箋,正要打開,朱厚熜卻又氣哼哼地改口了:“先讓他們看看封口印信,你李閣老也給朕做個旁證,省得他們懷疑朕是知道結果之後才寫下的那個東西。”
早在聖駕駐蹕宣府之時,李春芳就對賀文來等人說過此事,意在提醒他們,皇上對此次演習十分重視,定要全力以赴。誰能想得到,正因有李春芳千叮嚀萬囑咐,賀文來也偷偷違反了演習方案的規定,不顧總參謀部派駐宣府軍的演習協調員的反對,率宣府軍提前半日出發,本想向皇上展示宣府軍的機動能力,卻給設伏的第一軍圍殲宣府軍多爭取到了半天時間,真可謂是偷雞不成反折了一把米,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賀文來早就被皇上的厲聲切責嚇破了膽,怎敢真的驗看封緘,趕緊將身子伏在地上,說:“君父如天,臣等焉敢置疑天心。”
兵部是夏黨的固有地盤,賀文來也是夏黨的一位大員,當年出任掛正二品兵部尚書銜的宣大總督,正是夏言和李春芳力薦之功。李春芳對他這麼不爭氣,五萬大軍支撐不到兩日就全軍潰敗本來就很生氣,他還不識趣地鬧騰到禦前,真要惹惱了皇上,不但他自家要獲罪,還要帶累當年舉薦他的夏言和李春芳。因此,李春芳固執地將那份緘封的禦箋遞到他的麵前,語帶雙關地沉聲說道:“皇上有旨,讓你們驗看封口,你敢抗旨不遵嗎?”
賀文來這才不得不強撐著將頭抬了起來,看了封口,隻見火漆封印上確實有皇上的蟠龍禦戒的印記,忙又將頭趴了下來:“臣奉旨看了,確未啟封。”
朱厚熜吩咐道:“驗看無誤,李閣老可以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