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亂世真情(1 / 2)

亦不剌滿腔憂憤地離開俺答的大帳,瘋狂地打馬回到了翁吉亦惕部的營地。剛一跳下馬,就有人迎上來悄悄對他說了一句話,他將手中的馬韁繩扔給了跟隨在自己身後的親衛:“赤列都,幫我溜溜馬。”

“是。”

那名叫做“赤列都”的侍衛是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材健碩,相貌卻是蒙古人之中並不多見的俊朗。他接過了亦不剌扔來的馬韁繩,牽著兩匹馬朝營地外麵走去。

這樣的差使,赤列都一定經常幹,而且,他也十分熟悉馬性,無論是他,還是他所牽的馬,腳步都是那麼的輕盈,靈巧地穿行於錯落各處的蒙古包之間,竟然沒有驚動那些聽覺敏銳的牧羊犬。

一人兩馬緩步走著,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哈屯河邊。

哈屯河水靜靜地流淌著,一如已經漸漸寂靜下來的草原。赤列都的心裏,卻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赤列都是追隨亦不刺憤然離隊的兵士之一。其實,他不想走,和大多數的韃靼兵士一樣,他也不想為了亦不剌一直掛在嘴邊的“恢複成吉思汗榮光”這個虛幻的夢想而與明朝開戰。可是,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他不但是亦不刺的親衛,而且,他還是亦不刺的奴隸,早在他隻有七歲之時就是了--十三年前,俺答率韃靼大軍西征永謝布,赤列都的父親作為永謝布的一員大將,戰死在沙場,隻有七歲的赤列都和母親一道淪為俘虜。按照草原戰爭的規矩,戰敗一方的俘虜都要被分配給各位王公貴族為奴隸。赤列都和母親,以及另外一些族人一道,被俺答賞賜給翁吉亦惕部。在其後那長達十年的苦役生涯裏,打草、放馬、拾牛糞,什麼髒活累活他都幹過,卻不能換得一頓飽飯。直到有一天,亦不刺見他精通馴馬之術,將他調到軍中,他才擺脫了苦役。

從高高在上的王公貴族子弟淪落到最低賤的奴隸,即便從軍,也是最低等的奴兵,不能立下遠遠超出眾人的戰功,幾乎沒有任何改變自己命運的希望,如此天壤之別,就是由十三年前那一場震驚草原的戰爭所造成的,如果沒有戰爭,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而且,草原上的戰爭,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贏家,幾十上百年來打打殺殺,今天你搶我的牛羊,明天我奪你的草場,除了在彼此之間增添新的仇恨,在綠草萋萋的荒野之中增添無數座新墳,部族之中增添幾戶孤兒寡母之外,不會留下任何東西,這或許正是赤列都從心底裏厭倦戰爭的原因之一。

但他有選擇嗎?

不僅是他,他的父親--十三年前就戰死沙場,連容貌都已經漸漸被他淡忘了的那個男人;還有他的主人亦不刺,乃至號稱“全蒙古的汗”的汗王俺答,他們有選擇嗎?

馬走了這一陣子,先前狂奔時出的汗都已經收斂了。赤列都甩了甩頭,趕走了腦海中紛亂的思緒,彎腰脫去靴子,準備下河打水,給馬洗個澡。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憑借著本能的反應,赤列都抓住那隻手腕,一扭身一錯步,一個漂亮的背摔,就將後麵的那個人摔了出去。

將人摔出去之後,赤列都才突然意識到,觸手之處是一片滑膩,接著又有一聲嬌呼響起,赤列都大吃一驚,飛身前撲,仰倒在了地上,那人正好從空中落下,被他接在了自己的懷裏。

這一切有如電閃雷鳴一般,隨即,赤列都又趕緊將那人抱了起來,自己單腿跪在了那人的麵前:“玉蘇小姐,請恕小人無禮。”

原來,被他摔出去的那個人,正是俺答與伊克哈屯提到的草原上的鮮花、翁吉亦惕部的第一美女玉蘇。月光下,隻見她的身段苗條靈巧,皮膚就象牛奶一般潔白細膩,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仿佛綴在天幕上的啟明星,明亮而溫柔,眼波流轉之間,天上那輪皎潔的明月也顯得黯然失色了。

此刻的草原上的鮮花、翁吉亦惕部的第一美女卻有些狼狽,一邊整理著自己略顯得有點淩亂的衣衫,一邊嗔怪道:“大家都回營了,你還沒有回來,人家好心來看你,你卻看也不看,就摔了人家一跤!”

“對、對不起……”

“你在想什麼?人家都站你後邊好半天了,你也沒有覺察。”

“沒……沒想什麼……”赤列都掩飾過去,然後略帶責怪地說:“天這麼晚了,你還沒有睡?”

“你和哥哥一直不回來,人家怎麼能睡得著?”玉蘇抱怨說:“一大清早就出去,別人都回來了,你們還不回營,天知道你們到底幹什麼去了。”

“哦,小人跟隨亦不刺將軍去主營那邊等待汗王回來。”

“一直等到現在?”

“嗯。”

玉蘇象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忙在剛才摔倒的地上尋找,借著明亮的月光,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小口袋,遞給了赤列都:“我知道你一定還沒有吃飯,給你帶了一點東西。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