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恭送大明皇帝起駕回營之後,俺答立刻衝著伊克哈屯會意地一笑,拉過黃台吉說了幾句話,黃台吉欣然領命,跟隨明朝君臣就回了明軍大營,找到了嚴世蕃。
黃台吉經常跟嚴嵩、嚴世蕃父子二人打交道,以前又得到了嚴嵩義子、嚴世蕃義兄仇鸞的指點,知道嚴世蕃的品行和替人辦事的規矩,一張五千兩的銀票遞上去,就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
嚴世蕃先是一驚,隨即大怒:這麼點銀子就想讓我辦那麼大的事情,你們這些化外野人不知道朝廷的水有多深,浪有多大,我和我家老爹要擔多大的風險受多大的罵名!繼而卻又想起了剛才皇上的失態,索性連那張銀票也推了回去,笑道:“你我多年的交情,這個就不必了。這幾年來,二殿下每次入朝進貢,都給我父子帶來許多塞外特產,世蕃一直無以為報,心中愧疚已久,怎敢再受順義王及二殿下的銀錢?”
嚴世蕃不收銀子,倒叫黃台吉心中疑惑起來,他剛才看見嚴世蕃與大明皇帝一樣,也對玉蘇投射去貪婪的目光,便以為是嚴世蕃拈酸吃醋,不肯替皇上保媒拉纖,忙說:“嚴大人,翁吉亦惕部的美女也不隻玉蘇妹子一人。嚴大人若是不嫌棄草原女子粗鄙,小王這就回去挑選兩個作為禮物贈給嚴大人。”
嚴世蕃苦笑一聲,皇上能否享用草原美人尚在兩可之間,我就是有這個色心也沒有這個色膽啊!他一本正經地說:“二殿下此言差矣!世蕃隻是欣賞草原女子的清純神韻而已,哪裏有什麼非分之想。”
到底是曾多次出使明朝的人,黃台吉立刻明白了嚴世蕃的無奈,笑道:“那就請嚴大人稍等些許時日,下次小王再入朝貢馬,定將‘禮物’送到嚴大人府上。你們漢人有句俗話,叫做‘千裏送鴻毛,禮輕仁義重’,還請嚴大人萬萬不要再推辭的好。”
嚴世蕃臉上綻開了一朵花似的,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哎呀,客氣,太客氣了。二殿下一片抬愛之心,世蕃卻之不恭,隻得慚愧受之了。”
接著,他又說:“不過,世蕃怎敢勞動二殿下的玉趾!還請二殿下派人將她們送到大同,交給大同市舶司副使賀蘭石,對對對,就是與我們一同在大同喝過花酒的那個六品內官,由他轉交給世蕃即可。對了,那個賀蘭石雖隻是個六品,可神通廣大得很呢,貴部有什麼需要,隻要不是禦製神龍炮這樣的違禁品,他都能弄得到。二殿下日後不妨多跟他親近親近。回到大同,我給他打個招呼,讓他在互市之事上對貴部大開方便之門。我與他也有多年的交情,這點麵子,他還是要給我的。”
黃台吉心中鄙夷地一哼:不敢讓我送到府上,不外乎是怕引人注目,惹出什麼麻煩來;卻又等不及我們明年入朝貢馬那個時候,就迫不及待地讓我給他送到大同,果然是個官場油子、色中餓鬼!
既然要舍出翁吉亦惕部的兩名美女,黃台吉就不能不討得嚴世蕃的一句準話:“那麼,此事……”
嚴世蕃正色說道:“皇上此番巡幸草原,乃是懷著如天之仁,欲與各部修好,實現漢蒙兩族和平。這是皇上多年夢寐以求之事,世蕃身為大明臣子,理應為君父分憂。再者,世蕃辱蒙皇上恩典,忝列禦前辦公廳,操心皇上的飲食起居便是份內之責,二殿下你就靜候佳音吧!”
送走了黃台吉,嚴世蕃就來到皇上設在軍營之中的寢帳--身為天子近臣,他當然知道,皇上宵衣旰食,日理萬機,即便是來到草原,京城裏的奏疏也是每日用快馬送到行在,萬一皇上忙於政務,忘記了今日見過的那個草原美女,那就不好說話了。因此,答應黃台吉的事情就得趁早去辦,趁皇上的熱乎勁兒還沒有過去,才好開這個口啊!
剛才喝多了,回到行在之後,酒意上頭的朱厚熜本想小憩一會兒,可是,隻要一閉眼,他的腦海裏就會浮現出一個豔光四射、傾國傾城的美女的身影,心裏更是紛亂如麻,讓他怎麼也無法安然入睡,索性就命人釅釅地沏了一壺茶,坐在那裏看起了昨日快馬從大同送來的奏疏節略,卻怎麼也看不進去。正在煩躁難安之時,聽嚴世蕃跪在外麵請求覲見,便將他傳了進來。
聽完嚴世蕃轉述順義王俺答有意要將義女玉蘇敬獻給自己,朱厚熜先是一愣,隨即心中一陣狂喜,繼而又皺起了眉頭,接著就重重一掌拍在了幾案上:“好你個嚴世蕃,正事不足,邪事有餘,現放著這麼多家國大事不去料理,卻跑到朕這裏來保媒拉纖,這是你一個堂堂朝廷命官幹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