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刺沒有猜錯,這確實是朱厚熜“夢得神授”的新式火器,卻不是由他發明出來的。
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朱厚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隻是憑感覺畫了一張所謂的“六彈神機”的草圖,又略微提了一提左輪手槍的原理,就被兵工總署軍器局的那些整天神神道道的火器專家們搞出了這麼一個土洋結合、希奇古怪的玩意兒,如果不是礙於煉鋼技術不過關,無法得到高強度的鋼管做槍膛,給那玩意兒配上自動送彈裝置和一條彈鏈,不就是多管機槍嗎?還是重機槍,不是輕機槍!
這是明軍騎兵的專用裝備,有個響亮的名字,叫做三眼神銃,槍柄長約四尺五寸,共有三個槍管,各長一尺五寸,槍頭突出,圍柄而排,有準星,以燧石擊錘點火的方式發射,槍管可旋轉,一個槍管擊發後下一個槍管自動轉到點火位置,輪流發射,平射距離可達40至50丈。全槍由純鐵打造,重約15斤。子彈也不是明軍如今已普遍采用的銅殼定裝彈,而是類似於佛朗機子母銃的子銃那種的開花彈,內裝火藥,摻有鐵砂鉛丸。
雷管和火帽的發明,使得定裝子彈橫空出世,火槍連發的問題也隨即迎刃而解。如今明軍的精銳之師,如禁軍第一軍和第二軍的步兵都已經扔掉了皇上第一次“夢得神授”的燧發槍,換裝了二七式半自動步槍。但是,試驗證明,這種利用了槍械幾百年發展先進技術製造出來的新式步槍並不適合騎兵使用--一言以蔽之,威力不夠。
設計二七式半自動步槍,朱厚熜借鑒或者幹脆說是剽竊了“漢陽造”的設計思想,引進了後世來複槍的膛線原理,在槍膛之中刻上了膛線,使發射出去的子彈能以旋轉方式向前運動,彈道比較穩定,射程遠,命中率也高。但是,高速衝鋒的騎兵無法進行精確瞄準,新式槍械的優越性便受到了極大的削弱;而且,定裝子彈以彈頭傷人,對單個目標的殺傷力固然不小,卻無法爆炸,不足以對密集敵人構成一定的殺傷力,甚至不能嚇阻敵人的馬匹--在步槍的射程並不一定能比強弓硬弩遠的時代,這樣做絕對得不償失。
此外,為了增強了單兵的肉搏能力,朱厚熜又把三八大蓋那一尺多長的刺刀加裝在了二七式半自動步槍的槍身上,步兵用來近戰防身綽綽有餘,但騎兵能在馬上和人拚刺刀嗎?還不如扔掉步槍換一把長刀好使!
幸好,早在操練出神龍炮之初,朱厚熜就對兵工總署軍器局有言在先:甭管什麼禦製不禦製,一切從實戰出發,以實用為原則,合則用之,不合則改之。兵工總署軍器局員外郎胡渭奇謹遵聖諭,果斷地拋棄了皇上引以為豪的二七式半自動步槍的總體設計思想,重新拾起了因為神龍炮的橫空出世而逐步被淘汰,即將被封存進入軍事博物館的佛朗機子母銃,結合皇上“夢得神授”的“六彈神機”圖譜,設計出了這種三根槍管的火銃。
之所以隻設計三根槍管,是因為火銃的有效射程隻有五十丈,而無數次的實戰證明,在五十丈的衝鋒過程中,即便是最訓練有素的兵士,至多也隻能放三銃。再多加槍管,不但沒有多少實用價值,還增加了整支火銃的全重,不但不利於騎兵的衝鋒,更影響了接敵之後的肉搏--這把火銃用純鐵打造,三銃打完,騎兵已經衝到了敵人陣前,不必換用武器,隻需要改雙手平端為直握,掄起來就能當戰錘使,雖說比不上一掃一大片的寬刃大刀那麼趁手,十來斤重的鐵家夥砸下去,敵人不死也得重傷!如果太重,掄起來豈不是很費力?
對於胡渭奇的這一奇妙構想,朱厚熜讚不絕口,給這種火銃親賜名曰“三眼神銃”,將士們試用之後也十分滿意,就成了明軍騎兵的製式裝備。
這幾年來,西北一直承平無事,這些剛剛定型投產,陸續裝備部隊的新式火器一直沒有用武之地,今日初次投入實戰,就取得了不俗的戰果,三四百名翁吉亦惕部和巴魯赤思部的騎士成了再次驗證熱兵器必將取代冷兵器成為戰爭主角的犧牲品--隻不過,亦不刺以及他麾下的蒙古武士和當年在德勝門外的韃靼騎兵一樣,當他們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悲劇就已經發生了。
不過,成吉思汗的子孫眼中沒有對手,心中沒有失敗,從不畏懼死亡,生命對於他們來說,隻不過是一場狂醉而已。蠻子已經衝到了眼前,他們根本沒有餘暇去想為什麼蠻子的火器可以連發這個深奧的問題,紛紛扔掉了手中的弓,抽出了雪亮的彎刀,迎著風雨,嘴裏發出了狼嚎一般興奮的叫聲,與明軍騎兵激烈地撞擊在了一起。
蒙古武士刀法嫻熟,雪亮的刀鋒切開風雨,狠狠地砍在明軍騎兵的身上,砍開了镔鐵甲胄,血花飛濺。明軍騎兵訓練有素,掄圓了手中的鐵銃,狠狠地朝著蒙古武士當頭砸下,精鋼打製的長刀和镔鐵鑄造的鐵銃碰在了一起,迸出一串絢麗的火花,蒙古武士手中的彎刀根本無法阻擋這仿佛帶著千鈞之力的當頭一擊,被磕飛了出去,沉重的鐵銃繼續下落,砸在了他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