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大隊的步兵也端著步槍從旗門裏衝了出來。或許是怕勢單力孤的騎營兄弟吃虧,也或許是為了撈得最後一點戰功,他們強行擠進騎營弟兄們的馬匹之中,明晃晃的刺刀對著敵人,也齊聲發出響徹雲霄的怒吼:“投刀棄甲者不殺!”
盡管他們早已被自己袍澤的死激起了滿腔的怒火,恨不得用子彈把眼前這些的狗韃子打成篩子;或是用刺刀把他們捅成一團爛泥。但是,他們是大明軍人,什麼時候也不能忘記皇上禦製的《三大軍規八項鐵律》。而且,就在方才,俞大猷將軍又傳下聖諭:“王者之師,從不趕盡殺絕!”
被蠻子圍得裏三層外三層,顯然已經插翅難逃,為了能在生命的最後一息與蠻子拚殺個痛快,亦不刺手下那一千多名殘兵都跳下了戰馬,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彎刀,背靠背蝟集在一起。
佛家講因果報應,就在兩個時辰之前,他們也是這樣圍住了明軍騎營六百兵士,雪亮的彎刀,卑鄙的冷箭,六百大明軍人血灑草原。但是,血債終歸是要用血來償還,此刻,就輪到他們了,無論情不情願,他們都得麵對生命中的最後一戰。
軍令如山,聖諭煌煌,也不能完全泯滅將士們為袍澤報仇雪恨的怒火,該死的狗韃子又是如此冥頑不靈,有人開始學起了剛才戰車營和炮營弟兄們即興喊過的那句話:“殺官來降,抵罪記功!官越大,功越大,別讓旁人搶了先!”
無論是步二團的團長高靖,還是騎營副營長鄒碧鬆,此刻仿佛都變成了聾子,隻是用嚴厲的眼神阻止了那些將手已放在了扳機之上,隨時準備要射出憤怒的子彈的兵士。
皇上說的對,我乃堂堂天朝上國、王者之師,怎能象那些狗韃子一樣嗜血凶殘,對降卒趕盡殺絕呢?但是,如果他們起內訌,自相殘殺,那就不關我們的事了。總不成為了調解那些狗韃子之間的矛盾,把我們的弟兄賠了進去吧!
垂死掙紮的武士們互相看了看,嗡地一聲,蒼蠅般散去了大半,彎刀,長弓,羅圈甲,亂七八糟扔了一地,人衝到了明軍跟前,跪了下來--為了避免發生誤會,他們先解除了自己的武裝。
兀自不動者,提著刀,偷偷看向了身旁的千夫長、百夫長們。
“啊!”一個百夫長慘叫著,被身後的同伴砍死。場麵瞬間混亂了起來,那幾百名蒙古武士揮舞著刀,混戰在一處。一個滴血的人頭飛上半空,五、六個人衝了過去,為了昔日長官的人頭,開始了另一輪自相殘殺。
“大家住手!別上當!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亦不刺聲嘶力竭地喊,一手握緊了白色鷹旗,一手提刀砍翻一個欲投降的軟骨頭。
血,忽地一下濺了他滿臉,剛剛伸手欲擦,眼角的餘光,卻看到貼身親衛衝著自己高高舉起了刀。一個斜跳,亦不刺竄了起來,緊接著一個白鶴晾翅,手中鋼刀將抹過了親衛的脖子。在對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亦不刺看到了驚慌,突然一凜,握著鷹旗原地飛身打了個旋,擰腰避開了要害,看著一把刀斜斜地擦過自己鎧甲上的護心鏡,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手起刀落,亦不刺將另一名親衛的頭砍飛。一瞬間,兩名平素都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親衛都被他親手砍了。兩個人中,到底誰想保護他,誰想出賣他,亦不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麾下的這支土默特部乃至整個草原各部之中的勁旅已經變成了一群瘋子。
或許是手刃兩名親衛所展現出的高超武技,使那些偷偷瞟著亦不刺的人想起來他曾經是草原上人人敬仰的巴圖魯,向他出手,或許未必能贏得就已經先被他送回到長生天的懷抱。於是,他們把目標轉移到了其他那幾位千夫長、百夫長們的身上。
草原各部,除了亦不刺這樣的世襲酋首之外,各級軍官將佐都是憑借軍功武技晉升,那幾位千夫長、百夫長們都是軍中有名的勇士。可是,為了苟全性命,那些普通兵士瞬間爆發出了比剛才衝向明軍本陣還要強悍得多的戰鬥力,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兩位千夫長和三位百夫長就被亂刀分屍。剩下的兩位百夫長背靠著背,被麾下士兵困在中央。其中一個剛要對護住自己後心的同伴說一句鼓舞士氣的話,胸口突然一涼,同伴的刀尖,已經從甲葉下透了出來。
“你!”被出賣著死不瞑目地倒下。殺了同伴的那名百夫長剛剛彎腰去砍他的頭顱,幾道寒光同時閃過,他的頭倒先飛上了半空,屍體轟然壓在了剛剛死在自己手裏的那位百夫長的屍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