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義正詞嚴(1 / 2)

亦不刺舉起了手中的彎刀:“俞將軍,請!”

俞大猷抽劍在手,屈指一彈劍鋒,龍泉寶劍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龍吟之聲。他倒握劍柄,雙手抱拳:“亦不刺將軍,請!”

亦不刺大喝一聲,掄刀躍起。半空中,人與刀如同一道閃電,直劈而下。

俞大猷側步,舉起寶劍,斜斜地向外一帶,眾人隻聽得“蒼啷”一聲,將亦不刺勢在必得的一刀撥偏。

亦不刺從俞大猷撥開刀的那一招,感覺到了他的力量,急忙撤刀變招,雙腳在地麵上一頓,身體迅速後跳,刀頭上撩,直取俞大猷的胸口。

俞大猷擰身錯步,躲開了他的刀鋒,回劍急刺。亦不刺用刀背挑開刀尖,又是大喝一聲,長刀如同匹練,劈開風雨而下。

一時間,兩人刀來劍往,似疾風夾裹的雪片,又似九天飛離的寒星,百煉精鋼打製的刀劍時不時碰撞在一起,兵刃相交,金鐵齊鳴,迸出一串火花,在漫天的風雨中轉瞬即逝。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兩軍主將之間的生死對決。

亦不刺的刀法素以快疾狠辣著稱,在整個土默特部也鮮有敵手。此刻不顧自己胸前空門大露,一刀砍得比一刀快,一刀砍得比一刀急,刀刀以命相搏,無盡殺氣,如寒霜般籠罩了周圍四野。

俞大猷更有大明軍中第一劍手之稱,當年率軍南下平亂,剿滅兩廣匪患之時,曾單槍匹馬殺入土匪山寨挑戰,隻亮了一手劍術,千餘名悍匪竟無一人敢出來應戰,皆跪地請降,明軍不動一兵一卒,不費一槍一彈,就解決了為禍一方長達十年之久的匪患。回軍途中,又專程前去中原武學的泰山北鬥之地少林寺,與眾武僧切磋武術。今日這一場比試,一是要給亦不刺保全一點顏麵,容留皇上收攬羈縻的餘地;二來也是引誘亦不刺使出全部招數,看一看蒙古刀法與中原武學的異同,因此,他從一開始就隻取守勢,閃轉封擋,以輕靈的身法逐一化解亦不刺刀刀隻取要害的搏命殺招。

兩人這一番遊龍鬥狠,委實讓圍觀的眾人大開眼界。就連朱厚熜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得出來,若論武技,亦不刺要比俞大猷稍遜一籌,加之他一味搶攻,勢難持久,久戰無功之下勢必心浮氣躁,落敗隻是個時間問題。

果然,百餘合後,亦不刺的招數用盡,俞大猷不失時機地反守為攻。亦不刺疲於招架,體力漸漸不支,手上刀法、腳下步法也開始淩亂起來。

俞大猷知他敗局已定,也不賈足餘勇乘勝追擊,反而收回劍勢退出兩步,笑道:“亦不刺將軍,承讓了。”

亦不刺明白,無論是在戰場上領兵交戰,還是在比武場上公平對決,自己都不是俞大猷的對手,也不再揮刀再戰,臉上甚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俞將軍果然名不虛傳。能敗在你的手下,亦不刺死而無憾!”

說完之後,他突然橫刀在手,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說時遲,那時快,俞大猷將身一縱,躍到亦不刺的跟前,劍走遊龍,疾如閃電般地點中他手腕的脈門。亦不刺的手腕一麻,再也握不緊手中的彎刀。俞大猷手中長劍略一用力,彎刀立刻脫手而出。

其實,俞大猷料定亦不刺不會甘心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早就防著他這一招,亦不刺方才一個“死”字出口,俞大猷已經動了起來,自然能堪堪地在他自刎前一刻,磕飛他的彎刀。

亦不刺求死心切,見自刎不成,身子直衝俞大猷的劍鋒而來。

眼見著自己的劍鋒就要刺穿亦不刺的咽喉,俞大猷手腕一翻,硬生生地收回劍勢,長劍從亦不刺的喉結之處險險滑過,劃在了他的胸甲之上,發出了一陣刺耳的聲音。

饒是亦不刺穿的那身金絲軟甲質地上乘,仍難擋俞大猷家傳寶劍之利,連同裏衣被劃出了長長的一道口子,鮮血立時噴湧而出。

俞大猷劍術何等了得,自然知道自己那一劍的輕重,盡管使亦不刺血流如注,卻沒有傷到他的要害之處,也不驚慌,冷冷地說:“將軍領兵多年,也該明白勝敗乃兵家常事的道理,將軍這又是何必呢!”

亦不刺慘然一笑:“成吉思汗的子孫,隻有戰死的勇士,沒有投降的懦夫。我既然已經戰敗,與其活著受辱,還不如就這樣死了的好……”

“住口!”俞大猷挺劍指著亦不刺的鼻尖,怒罵道:“你背棄盟誓,悍然舉兵襲擊聖駕,累及漢蒙兩族近萬兵士沒於野草之中,本已是罪不容誅。幸有吾皇天縱仁厚,以無上慈悲之心赦免了你的死罪,你卻還是這般冥頑不靈,竟以之為恥,其心可誅!”

一再隱忍包容,卻還是不能打消夷狄虎狼之心、桀驁之誌,即便是菩薩,也會怒做獅子喉,何況是統領六軍、殺伐果敢的軍人!

這個時候,朱厚熜開口了,用一種仿佛是意興闌珊的懶洋洋的語氣說:“誌輔,不必和他多說什麼了,既然他一心求死,你就成全了他吧!朕倒要看看,象他這樣沒膽子的懦夫,回到長生天的懷抱之後,如何麵對他們的成吉思汗!”

“我不是懦夫!”

象是被針紮了一樣,亦不刺的心一陣劇痛,他之所以在全軍覆沒之後,還要向俞大猷挑戰;之所以在比武失敗之後,還要橫刀自刎;之所以在刀被磕飛之後,還要將自己的身子撞向鋒利的劍鋒,都隻是一個目的:死得象一個真正的蒙古武士,卻被眼前這個可惡的蠻子皇帝罵做是個沒膽子的懦夫。他立刻瘋狂起來,雙手胡亂地在胸前撕扯著,將被俞大猷的長劍劃破的鎧甲和裏衣撕得粉碎,咆哮著說:“我連死都不怕,怎麼會是一個沒膽子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