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臭味相投(2 / 2)

羅龍文振振有辭地說:“那是那兩個雜毛老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擅導引之術!學生在鄉間聞說皇上於嘉靖九年開始跟隨他們修長生之道,斯時天壽隻二十又四,正是春秋鼎盛,陽氣高漲之時,哪裏還需采陰補陽?補之過多,反損自身元陽,是以龍體違和。停止之後,自身元陽漸漸恢複,再有往昔體內鬱結之陰氣也漸漸發揮效用,等若昔日所采之陰,補足今日所缺之陽,恰是道家所倡導的培本固元之術。逆行之道,學生試之數年,雖不敢說能象彭祖那樣夜禦十女,尋常三五個還是能對付的……”

羅龍文的這一番話不免牽強附會,當然糊弄不了精明聰慧的嚴世蕃。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說:“定生兄雄辯滔滔,怎麼說都有理啊!既然定生兄如此精通采戰導引之術,可要在下向皇上舉薦你進宮供奉?”

羅龍文也聽出了嚴世蕃話語之中的嘲諷之意,加之又知道當今皇上自從嘉靖二十一年起突然幡然悔悟,對道家方術深惡痛絕,當然不敢拿自己的腦袋去冒險求幸進的機會,忙說:“回小閣老的話,學生研究這些養生之道,純屬個人喜好,至多與三兩同好之人切磋心得而已,斷不敢以此事君奉公。”

見他不但雜通古今,還知道進退分寸,嚴世蕃對他的好感頓生,便說:“定生啊,你究竟有什麼事需要在下助一臂之力,不妨直說好了。”

苦心謀劃了這麼久,事到臨頭,羅龍文突然結巴起來:“我……啊,學生,學生……”

嚴世蕃一哂:“你們這些讀書人啊,總脫不了一個字,酸!巴心巴肝想要的東西,可就是呀呀唔唔地張不開嘴。”

一旁的嚴福見老爺從未這麼高興地與一個尋常士人敘談,既替羅龍文高興,又替他著急,就數落他道:“你這位羅先生,不說正經事兒,滿身都是嘴,恨不得舌頭上長出一朵花來;一說到正經事兒,卻成了紮口的葫蘆,張不開嘴了!”

嚴世蕃正端起香茗呷飲,嚴福恰到好處的插話令他一口茶全噴了出來:“你這個蠢東西!什麼叫舌頭上長出一朵花來?那叫舌綻蓮花!讓你們平日多讀點書,你們總也不聽,不是賭錢就是嫖女人,倒叫別人看我們嚴家的笑話!”

嚴福陪著笑臉辯解道:“小的一心隻想伺候好太老爺和老爺,又不是羅先生那樣的讀書人,想靠文章才學換頂烏紗帽……”

嚴世蕃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眼睛瞟著受到他們主仆二人的奚落,臉都紅到脖子根上的羅龍文:“這麼說,定生兄是有意要為朝廷效力了?想為皇上盡忠,為朝廷效力,是我輩士子的應有之義,這有什麼不好說的!”

羅龍文一咬牙,把所有的羞恥之心都扔到了爪哇國,“撲嗵”一聲跪在了嚴世蕃的麵前:“請小閣老成全!隻要學生能有報效朝廷的機會,學生一定唯閣老、小閣老馬首是瞻,水裏火裏,絕不皺一下眉頭,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聽他如此**裸地表忠心,嚴世蕃淡淡地說:“家父是內閣首輔,在下又忝列禦前,皇上待我們嚴家可謂是恩重如山,為國舉賢是我們的份內之事。但凡隻要是可造之材,無論是家父,還是在下,都是願意不遺餘力地提攜援引的!”

羅龍文忙又磕頭在地,正要說些感激的話,卻聽嚴世蕃的話鋒一轉:“隻是,朝廷官職乃國家名器,不可私相授受。從我們嚴家出去的人,不但要聽話,還得要能幹事,我們不能落下別人的話柄!好在你有舉人科名,大明律令、辭章學問大概也差不到那裏去,到京師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對國家大事想必也有所了解,且隨我到書房去,案頭上有外省官員的幾封書信,你看著擬個回信。”

其實,嚴世蕃一直在物色一個合格的幕客,概因他和父親兩人如今都在機樞重地,終日忙於朝政國事,官場應酬之事根本無暇顧及,全交給嚴福這樣的家奴去辦,也不太妥當。今日見過羅龍文,見此人談吐不俗,又不是那種裝模作樣的道學先生,尤其是性喜風月這一點很對他的脾氣秉性,就動了將之羅致在身邊的念頭,恰好剛接到外省官員寄來的幾封書信,請安問好而已,也沒有什麼機密要事,就索**給羅龍文擬個回信,想看看他的才學有沒有他自己吹噓的房中采戰本事那麼高明。

羅龍文知道這是嚴世蕃在考驗他的本事,忙說:“學生鬥膽替小閣老代筆,不妥之處,請小閣老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