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真神露麵(2 / 2)

皇上在上,無論是趙鼎,還是其他人,都不敢再出言喝止王用汲。不過,一連被皇上說了兩次“這裏沒有什麼皇上”,他總算是開竅了,改口說道:“回王先生,從前日起,鬆江府及三個受災的縣份發賑的糧食,是用我們知府趙大人自家的名義從各大米行賒購來的。”

“這個話你剛才已經說過,我在內室也聽到了。我問你,誰讓你們知府趙大人自己買糧發賑的?”

王用汲兩榜進士出身,參加過殿試,見過皇上,此刻再度得睹聖顏,心中不免有些激動更有些驚懼。但是,趙大人毀家紓難,自己出資購買糧食用於賑濟災民,難道這也有錯?皇上怎能如此忠奸不分?他既感到悲憤不已,又覺得萬分失望,不禁被激發起了年輕士人的骨氣和一片耿忠剛介之心,亢聲說道:“官倉的米已經全部用於賑濟災民,米行又不肯借貸糧食,趙大人若不自己買糧發賑,鬆江十萬災民前日就沒了飯吃!”

聽出他話中語氣不善,趙鼎忙厲聲喝止:“大膽王用汲!君父在上,豈能如此傲慢無人臣禮!”

朱厚熜把視線又投向了他,冷笑著說:“你推三阻四不肯明言,我也就隻好問他了。說得過去,興許還能活命;若是說不過去,殺你的頭,他也跑不了!”

趙鼎不願意牽連王用汲這個剛剛中式出仕的年輕人,忙說:“請王先生容微臣明白回奏。”

“好!”朱厚熜轉身坐到了正中的座位上,吩咐楊尚賢說:“給他們設座,看茶。我倒要聽聽,他們如何把這個事情給圓過去!”

趙鼎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皇上還能給自己賜座,不由得慌了神,忙說:“微臣有罪--”

朱厚熜不由分說地打斷了他的話:“你確實有罪,而且罪還不清,一是擅自削減災民發賑口糧標準;二是違背朝廷重商恤商之國策,盤剝壓榨治下糧商。這兩條罪過,哪一條都夠把你趙鼎罷官撤職、貶謫充軍乃至抄家滅族。不過,請罪的話等見到皇上再說!太保楊爺剛才說得不錯,這些事,你終歸要給朝廷一個說法,我們遠天遠地到你這鬆江府來,就是來聽你的說法的。”

趙鼎不敢再推辭,深深地長揖在地,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落座,說:“可否懇請王先生容罪臣單獨回奏?”

“不必了!我禦極已近三十年,當麵被人批龍鱗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什麼話都能受得!”

趙鼎看看眾人,欲言又止。

朱厚熜心中更是惱怒,毫不客氣地諷刺道:“當年敢上疏非議新政,身受廷杖也在所不惜;敢直斥南都逆賊之非,雖斧鉞加身也麵不改色的趙鼎哪兒去了?莫非如今官做大了,就沒有了當初的風骨了嗎?”

皇上舉出自己當年的那些贏得了官場士林一致稱頌的“豐功偉績”,趙鼎被逼到了牆角,再也無路可退,就咬著牙說:“王先生一再責問微臣賑災皇糧一事,微臣無言以對。隻是,止十七日前,應天府運來十船共計一萬石糧之後,再也沒有一粒糧運到我鬆江府……”

朱厚熜“呼”地一下站了起來:“這是真的?”

趙鼎淒然一笑:“調運賑糧,應天府太倉應該有出庫的單子,我鬆江府官倉也應該有入庫的單子,有司職官都要簽字畫押,微臣萬不敢欺瞞王先生。”

“怎麼會這樣?”朱厚熜疑惑地說:“當初我就讓內閣下廷寄給坐鎮南都的夏閣老和你們應天巡撫劉清渠,責令他們水路能運走水路,若因太湖和吳淞江水患未去,水路不通,哪怕人背肩扛也要把糧食運到災區。他們明明白白回奏,說是端午汛來得猛也退得快,江湖航運已然暢通無阻,怎麼半個多月沒有給你們調運過一粒糧?”

趙鼎猶豫了一下子,才說道:“回王先生,至於為何如此,微臣也不清楚,是以無法明白回話,請王先生恕罪。”

朱厚熜追問道:“發賑救災是朝廷的指令,劉清渠拒絕給你們鬆江調糧,總得要給你個說法吧?”

趙鼎猶豫著說:“回王先生,省裏也並非說不再給鬆江調糧,今次水患,太湖周邊許多州縣都被淹沒,不少地方災情比鬆江更重,我們鬆江又是國朝一等富庶之地,省裏統籌調度,先顧其他地方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