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倒打一耙(2 / 2)

攸關生死,真可謂是一步踏空,萬劫不複。趙自翱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明白那位“欽差高大人”的葫蘆裏到底賣得什麼藥,不得不兵行險著,想出了彈劾高拱的一著險棋--若是以前,以高拱的聖眷,背後還有恩師夏閣老撐腰,給趙自翱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但如今有楊公公這條通天的線在揚州,隻要說動了他,一是隻要把事情稟報呂公公,就能上達天聽,免得皇上聽信了高拱的一麵之辭;二來楊公公可以拿出司禮監公公的威權,壓著鎮撫司那些太保爺不要附和高拱亂講話,事情便有轉圜的餘地了……

趙自翱這麼做,真可謂是機關算盡。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聲稱與高拱並無私交的楊公公竟然如此偏袒高拱,自己剛一開口就被頂了回來,心裏不免有些慌亂,但話已出口,等若覆水難收,如今這個情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無論如何也得咬緊牙關頂住!

因此,趙自翱擺出了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說:“下官身為朝廷命官,舉劾奸佞便是下官不容推辭之責。但下官也知道那個高拱的聖眷遠非尋常可比,又有朝廷元老重臣在背後撐腰,沒有確鑿證據,下官也不會這麼說。”

楊金水象看猴戲一般看著趙自翱,饒有興趣地問道:“哦,原來趙大人有證據。咱家敢問一句,什麼證據能說高大人折辱天家、誹謗朝廷?”

趙自翱從袍袖之中掏出折成四折的一疊字紙,躬身前行兩步,雙手捧給了楊金水:“公公請看!”

楊金水接了過來,打開一看,正是皇上給那個鹽商李紀題的那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禁又是一愣:“趙大人,這是高大人給那個鹽商李紀題的字,你拿來給咱家做什麼?”

趙自翱頗為得意地說:“這便是那位高拱‘折辱天家、玷汙倫常’的證據!”

楊金水更是莫名其妙,追問道:“趙大人,這怎麼說?”

趙自翱指著那副字,憤然說道:“公公請看這個‘朱’字?天下人無不知‘朱’乃是我大明國姓,高拱身為人臣,豈能直書無忌?”

高拱心裏一凜:皇上題下那兩句詩,是憤慨於鹽商奢靡無度的生活,沒有想到涉及什麼國姓不國姓的;再者說了,所謂避諱,隻是對於臣民百姓而言,皇上身為九五之尊,當然可以百無禁忌。但既然皇上頂著他高拱的名字,這個罪名便要他來擔。雖說算不上什麼大事,皇上心裏又很清楚事情的始末,但若是傳了開來,勢必會有那些不明真相的朝臣士子質疑他對朝廷對君父的忠心,他就是百口難辨了……

想到這裏,高拱忙也湊過去仔細看那副字。不過,他隻看了一眼便啞然失笑了:“趙大人這麼說,的確是煞費苦心啊!不過,請大人仔細看看,欽差高大人所書這個‘朱’字,這一筆並無倒鉤,算是缺筆避諱。這個‘直書國姓’的大不敬之罪,大概還不好加在他的頭上!”

原來,古人寫“朱”字,那豎直的一筆有向左提筆的倒鉤,簡化字的寫法卻沒有,朱厚熜這個冒牌皇帝隨手寫了出來,竟陰錯陽差地成了高拱所說的“缺筆避諱”,幫著替他承擔責任的高拱洗脫了大不敬之罪。

趙自翱在轎子裏早已把那副字琢磨了又琢磨,一擊不中,立刻轉攻別處:“劉大人言之有理,單憑這個的確難以定他大不敬之罪。不過,他所題之‘朱門’一詞,分明是在影射我朱明皇朝,言下之意是說朝廷開支無度,官場貪墨橫行,百姓民不聊生,身為朝廷命官,竟然借古諷今,誹謗朝廷,真可謂是狂悖無禮,令人發指!”

高拱和楊金水聽得目瞪口呆:皇上一直恭行儉約、節用愛民,又是常年宵衣旰食、勤勉治政,怎麼會有“朝廷開支無度、百姓民不聊生”這樣罪大惡極的混賬話!至於官場貪墨橫行,或許有之,你趙自翱這個貪官便是其中之一,怎麼能這樣倒打一耙?真是無恥之尤、無恥之尤!

見楊金水和“劉大人”兩人臉上的表情陰冷,顯然不認同自己的說法,趙自翱忙說:“公公請看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