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可憐皇親(1 / 2)

興許是看出了嚴嵩心中的疑惑,呂芳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嚴閣老,咱家今天把你請到這裏說話,是要祝賀嚴大人榮膺應天巡撫。嚴大人本就是天子近臣,皇上一向十分器重他,今次出任封疆大吏,又放在應天這麼重要的地方,隻要別象那個劉清渠一樣捅什麼漏子,日後還怕不能調回京城協助你打理政務?我大明朝設立內閣近一百七十年,還從未有過父子同為閣臣的先例。要破這個天荒,大概就指望你們嚴家了。”

有了剛才呂芳那樣明刺暗諷,嚴嵩不敢再在這位什麼都明白的“大明內相”麵前裝假,自謙什麼“聖意未決,不敢妄斷犬子有此恩遇殊榮”之類的話,忙拱手謝曰:“犬子世蕃有此大幸,既是仰賴皇上眷顧栽培,更多虧了呂公公平日裏的關照提攜……”

嚴嵩這麼說,倒不是故意揀好聽的說來討好呂芳。大明官場關係盤根錯節,即便是自成體係、不與外朝各衙門沾邊的鎮撫司也不是鐵板一塊。嚴氏父子早就聽說鎮撫司反貪局在暗中搜查嚴世蕃索賄受賄的證據,也提前做了兩手應對準備:一是不敢再象以前那樣明目張膽、肆無忌憚;二是拿出大量銀錢,從司禮監掌印陳洪到鎮撫司職官司員上下打點,廣結善緣,更少不了眼前這位暗操宮中權柄的呂公公。不過,他們卻不知道,對於他父子二人,朱厚熜早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密諭,呂芳便指令宮裏和鎮撫司的人見禮就收,既多了嚴氏父子結交內宦的罪證,又可以貼補宮中用度,手段雖說有些卑劣,卻恰恰是皇上這些年來“隻問是否苟利家邦,不問手段是否合理合法”的一貫作風。

呂芳嘴角的笑容越發地耐人尋味了:“嚴閣老這話,咱家也受不起。咱家方才說了,你嚴閣老是皇上選中的首輔,嚴大人是皇上選中的秘書,縱然有大醇小疵,隻要你們誠心忠於皇上、替皇上辦差,能關照的,咱家一定會關照,也不讓旁人給你們找茬生事,卻說不上什麼提攜不提攜的。”

聽出呂芳的話語之中已經有掩飾不住的威脅之意,嚴嵩心裏不禁一驚。但是,呂芳既然沒有點破,他也不敢直認自家父子二人有什麼“小疵”。不過,他一直認為,若不是呂公公壓著,任由鎮撫司反貪局把嚴世蕃索賄受賄之情狀奏明聖上,以皇上之治吏嚴苛,別說是升兼封疆大吏,隻怕打入詔獄甚或身送東市、抄家滅族也不無可能,便以為呂芳這位天殺的閹奴是想趁機敲詐自己一把,索取替他們父子二人掩飾罪責的報酬。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既是應有的禮數,更是官場司空見慣之事,嚴嵩便順著呂芳的話說道:“我嚴家父子二人得到呂公公關照遠非一日一事。古人雲,大恩不言謝,老朽就腆顏生受了。呂公公但有差遣之處,還請明示。但凡力所能及,老朽與犬子絕不推辭。”

隨即,他又熱情洋溢地說:“犬子世蕃一向將呂公公視若父持,禮尊敬重,倍於常人。呂公公若是不嫌棄他粗鄙,還請以小字‘東樓’稱之,且不要一口一個‘大人’,沒來由折了他的壽。”

呂芳倒也沒有跟他客氣,說:“不敢言‘差遣’二字。不過,倒真有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還要東樓得便處幫個忙。”

嚴嵩忙說:“有什麼得便不得便的,呂公公交辦的事情,犬子一定盡力辦好。懇請呂公公明示。”

見嚴嵩答應得如此爽快,呂芳也就徑直說道:“有幾戶人家,想請東樓平日裏多多關照。”

嚴嵩問道:“是呂公公的親戚故舊?”

呂芳搖搖頭:“咱家是個孤兒,自幼便進了皇上的藩邸,哪有什麼親戚故舊?嚴閣老該當記得咱家當年曾在南京住過兩年,期間認識了幾位朋友,都是丁門小戶人家,沒有靠山,日子過得十分艱難。東樓日後主政應天,還請多多關照他們。”

嚴嵩一邊聽,一邊暗自尋思:既然能跟呂公公呂芳這個閹奴交上朋友,怎麼會是尋常丁門小戶人家?隨即一想,心中大驚:莫非竟是他們?

原來,穿越回到明朝,朱厚熜汲取了混蛋嘉靖因耽於淫樂暴虐而慘遭壬寅宮變,險些死於宮女之手的教訓,毅然決然地停止在民間大選秀女。呂芳擔心皇上子嗣不廣,於當年受命鎮守南京期間,給朱厚熜采買了三十個色藝雙絕的江南秀女充掖宮闈。去年伴隨他出巡大同的春情、春意兩人便是其中兩位。這一年間,這三十名秀女之中的不少人也承蒙皇上雨露之恩,被冊封為妃嬪。莫非呂公公要嚴世蕃關照的,就是這些妃嬪秀女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