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應道:“臣在。”
“你即刻以內閣的名義行文五府、六部等有司衙門及各相關省府,迅即做好各項戰備工作,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諉貽誤,否則以通敵資敵之罪從重論處。”
“臣遵旨。”
“著翰林院草擬討夷檄文,由你和夏閣老斧正後明發邸報,並刊載於《民報》之上,務使全國上下一心,同仇敵愾。檄文上有兩句話且不能沒有!”
嚴嵩忙說:“懇請皇上明示。”
朱厚熜一字一頓地說:“天道好還,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順,匹夫無不報之仇!”
嚴嵩和夏言兩位大學士聞言又是一震:這是太祖高皇帝興師北討時曉諭六軍的誓詞啊!近兩百年前,數十萬大明開國將士正是在這樣的誓詞指引下自南京出發,浩浩蕩蕩地殺奔中原,浴血奮戰,北逐韃虜,恢複漢家山河,一洗百年民族仇恨!如今,皇上又命他們在討夷檄文上引用這兩句話,不用說,是要以此激勵全軍將士懷忠憤義,為那些慘死在夷狄之手的大明百姓報仇雪恨,揚我大明天威!
曆經數十年宦海浮沉,兩位大學士的一顆心早就修煉得堅如磐石,聽到皇上引用明太祖朱元璋的這兩句話,仍忍不住心潮澎湃。而侍立一旁的高拱,已是眼含熱淚,更有熊熊的火焰自胸中升騰而起,恨不得背生雙翼,飛到那血與火的戰場。
朱厚熜滿意地點點頭,接著說道:“此番跨海遠征,是為我大明海軍成軍之後的第一戰;亦是我天朝王師跨出國門的第一戰,關係何其重大,意義何等深遠,不必朕多說。朕隻想強調一點:跨海遠征不同於國內用兵,我軍既不能就食於彼,又得不到軍械彈藥補充,後勤保障就顯得尤為重要,一旦糧彈供給不濟,後果便不堪設想。朕以為,朝廷應成立專門機構,統管此次大戰諸項軍政要務……”
說到這裏,他略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這個機構就暫定名為遠征軍總指揮部好了,由朕親任總指揮,張老公帥和夏閣老副之。五府,戶、兵、工部等有司衙門或堂官或佐貳,還有地處前沿的浙江、福建、兩廣督撫都掛名參與,並從各有司衙門抽調能吏幹員實領其事。”
盡管什麼“指揮部”、什麼“總指揮”讓嚴嵩和夏言兩位閣老,以及高拱都覺得匪夷所思,在心中暗自嘖嘖稱奇,但他們也都明白:皇上以九五之尊總掌其事,可見對此是何等的重視!調兵遣將、轉運軍需,無論涉及哪個衙門,大概誰都不敢懈怠……
朱厚熜卻沒有他們那樣的信心,又把視線投向了夏言,強調說道:“按照原來擬定的方略,遠征軍以東海艦隊為主力,是否需要加派軍官將佐、增補兵勇軍卒,就由五府和兵部,也就是張老公帥和楊博兩人與戚元敬會商酌辦;後勤補給、軍需轉運諸事,就由你夏閣老牽頭,統籌調度有司衙門。”
這個安排十分適當:無論是內閣分管軍務的次輔李春芳,還是掌管軍需轉運總署的戶部尚書馬憲成、掌管兵工總署的兵部尚書曾銑,乃至地處前沿的浙江、福建、兩廣等省督撫都是夏言的人,由他調度指揮,自然如臂使指,不會發生推諉扯皮、上下掣肘,以致貽誤軍機的情況,若是換了內閣首輔嚴嵩來掌樞,可就難說了--雖說那些人不見得敢公然違抗內閣的指示,找個借口使點絆子那可是太容易不過了,這也正是軍中為何有句俗話“上陣親兄弟,打虎父子兵”的道理。
夏言也明白皇上此舉的用心所在,慷慨應道:“臣謹領聖諭。前方將士但有缺糧乏彈之情事,臣懇請皇上將臣軍前正法,以謝天下!”
朱厚熜微微一笑:“夏閣老也不必這麼說。跨海遠征是前所未有之事,糧秣軍需轉運也跟往日在國內不同,煙波萬裏,風高浪大,稍有不慎便難免會出問題,務必要周全謀劃,困難更是要考慮充分。隻要各有司衙門職官司員盡心竭力,縱然真有什麼差錯,隻要無關戰事成敗之大局,又能及時補救,朕也不會太過苛求。”
皇上雖在寬慰夏言,但話語之中還是刻意強調“無關戰事成敗之大局”,在場諸人都知道,一旦有什麼差錯,隻怕滾滾天雷就會毫不留情地砸到上至夏言,下到具體承差辦事的官員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