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好意難卻(1 / 2)

還未等李贄回答,德川家康便站了起來,拱手向高拱一揖,說道:“不知廚下菜蔬可曾整理齊備,學生須得去看上一看。且請高大人恕學生少陪。”

高拱微微一怔,隨即便明白過來,這是德川家康想刻意回避聽到他們之間的私密話,忍不住暗自讚歎道:其人雖年僅幼衝,卻如此乖巧伶俐、善解人意,難怪皇上那樣在意他,將他稱為隱忍無雙的萬年烏龜啊……

李贄又何嚐不知道德川家康的這一番用意?加之高拱於他有半師之恩,自然不敢打誑語。待德川家康走後,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不敢瞞高先生,學生家貧,母老弟幼,實在無力再求功名。今科若是僥幸得中,便到吏部記名候選了。”

大明官員出身寒門者比比皆是,高拱本人就是自幼喪父,全靠寡母為人漿洗縫補才將他拉扯**、供他讀書應考,當然知道李贄的這些話隻是托詞,根源還在於他壓根無意於功名宦途,科舉出仕隻為了混一份官俸,保證全家衣食無憂而已,不禁歎道:“以你的經學造詣、道德文章,年紀輕輕便入了雜途,殊為可惜了……”

高拱的直言無忌,令李贄十分尷尬,卻又不敢反駁,隻得低頭不語。幸好高拱自己也自知失言,改口說道:“不過,人各有誌,不可強求。你既無意於功名,旁人也無話可說。當初在泉州邂逅,我便知道你是個有才之人,惜乎為家事所累,不能更求功名再進。惟是學問二字,乃千秋之事,豈能無人任之?學問一途,亦不可有旦夕荒廢。我想舉薦你入京師大學堂任助教。雖說此職品秩不過從八品,但當今皇上最為崇師重教,給各級學官增加了三成的俸祿,照料家人生機大抵是沒有問題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贄萬分驚詫地抬起了頭,怔怔地看著高拱,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原來,按照國朝授官舊製,舉人到吏部記名候選,少說也要等上三五年,才能被授予官職,一般都是充補縣學教諭,職銜正九品,如果沒有特殊的際遇,苦打苦熬一輩子,最多能做到正八品的縣丞。而京師大學堂的助教一職卻有所不同--京師大學堂成立之初,就遵聖諭效法南北兩京國子監之官製,分率性、修道、誠心、正義、崇誌、廣業六堂,分別設置助教一職,與國子監助教和博士廳五經博士一樣,都是從八品的官缺,通常都是遴選年高德劭卻又科場不順、一直沒有考中進士的飽學碩儒充任,日後既能晉升正六品教授、正五品導師等專為京師大學堂設置的官缺;還能循國子監助教之例,例外放各省鄉學府學充任學官,無論是地位還是日後前程,都比區區一縣之縣學教諭強上許多。不用說,這是身為吏部文選司郎中的高先生也給他開了個後門。

麵對這樣的好事,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令李贄真是左右為難。但是,京師大學堂如今已儼然成為和國子監並列的國家育才之所、最高學府,助教一職可謂是官場士林矚目的清望要職。而且,京師大學堂裏建有僅次於皇史晟的圖書館,藏有古今中外所能搜集到的經解、性理、文章、格致、經濟、方技、律曆、醫卜等書籍。成祖文皇帝編撰的《永樂大典》原本隻繕錄兩套副本,分別存於南北兩京。皇上於嘉靖二十一年命當今首輔嚴嵩帶人又謄錄了一套,也藏在京師大學堂的圖書館裏。對於天下好學之士來說,這無疑是一座寶山,怎能不令李贄見獵心喜,心頭怦怦直跳,渾身的血液也急速流動起來。

高拱見李贄雖說沒有當即應承下來,卻是麵露激動之色,立刻猜到他的心中做何之想,以及他到底在猶豫什麼,便微微一笑,說:“當今之世,文明教化昌明鼎盛,遠邁前代。概因一則上承百代之智慧,積之蓄之;二則仰賴聖天子於此為重,育之培之,乃能達此空前勝景。且更有西洋之學,入於中國,朝廷辟同文館翻譯注釋,與吾國之學相為補遺,遂使我輩生於今世,得以坐集古今中外千年之智,折中其間,成就一番空前之大學問、大智慧,雄視一世,映照先後,此誠為士人儒林之福、家國社稷之幸也!卓吾兄生逢其時,又有卓然雄才、向學之誌,若能潛心書齋,窮究義理,日後必能有所大成。是故不揣冒昧,舉薦我兄,隻怕我兄未免失笑了。今日特來奉告相商,設若我兄有意受之,則在下於離京之前,便將此事告知接任之人,如此可乎?”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