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朱厚熜插話進來,說道:“‘驅虎吞狼’的馭虜之策,是朕親自定下來的。可是,直至今日,朕心中仍在忐忑。概因俺答是為蒙古各部百年罕有之一代梟雄,素有一統蒙古各部、重建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統治之野心。這等雄才大略之人,會否當真甘願臣服於我大明?若是任其滅亡劄答闌部,吞並豁爾豁納黑川等廣袤富饒之地,會否使其如虎添翼,愈發萌生桀驁之誌?”
原來,朱厚熜依稀記得,大概是嘉靖的兒子明穆宗隆慶皇帝之後,高拱、張居正先後入閣擔任首輔,改變了嘉靖拒絕與蒙古各部修好通商的政策,與俺答汗達成了封王、通貢和互市的協議,史稱“隆慶和議”,結束了漢蒙兩族之間長達兩百年的戰爭局麵。從此,兩族就再也沒有發生過大的戰爭,甚至到了明朝末年,蒙古各部還曾協助明軍抵抗過滿清的八旗軍。因此,他認定俺答還是一個講道理、識時務的英雄,就照搬後世的作法,給俺答汗封王,準許入朝通貢,在沿邊各地開辦官民馬市。但是,他又深知遊牧民族生活在馬背上,逐水草而居,以遊牧漁獵為生,生活過得實在清苦貧寒,不得不時常入寇中原,劫掠人畜財物。為了給這些可憐的蒙古同胞找條生路,他定下了“驅虎吞狼、禍水西引”的馭虜之策,以封俺答汗為草原之王為誘餌,想讓他把兵鋒指向草原其他部族,以成吉思汗為榜樣,平定各部、一統草原,不要動不動就來騷擾大明邊境。至於這個如意算盤能否實現,連他自己都是心裏沒底,時常心中為之猶豫,擔心自己養虎為患,反倒給國家安全帶來極大的危害。
楊博略一沉吟,說道:“皇上所慮甚是。北虜天性驍悍嗜殺,不服教化,誠為我朝心腹大患。無論其是否誠心歸順,我朝上至朝廷,下到九邊將士,防之禦之,須臾也不可稍有鬆懈。然而,請皇上恕臣直言,臣以為,就目下情勢而論,似乎暫可不必過於擔憂。”
楊博這麼一個謹小慎微之人,還能得到如此樂觀的判斷,讓朱厚熜頗感訝異,當即追問道:“理由是什麼?”
“回皇上,臣之所據有三。”楊博說:“其一,順義王麾下共有各部十萬聯軍,又得我朝資助糧秣,可謂兵精糧足,士氣正盛;但劄答闌部精騎甲士總計亦不下三萬,又據有地利之險,大難臨頭,勢必要做困獸之鬥。據總參謀部推演,順義王欲要滅亡劄答闌部,少說還需年許時日,所轄各部兵力損失當在兩萬左右。受此巨創,土默特部非三五年休養生息不能恢複元氣;加之新占豁爾豁納黑川一帶廣袤富饒之地,得到劄答闌部眾多奴隸、牲畜,各部民心思定,順義王未必就能即時再集合部眾、舉兵南下。其二,蒙古各部於嘉靖二十三年大敗於京師城下,各部酋首又曾受邀觀摩嘉靖二十八年‘射天狼’軍事演習,皆對我大明國力之強、軍威之盛心生畏懼,未必敢於再妄生南下牧馬之心;反觀我九邊諸鎮,近年以來編練新軍、整飭武備,日夜枕戈待旦,未嚐有一時懈怠,如今宣(府)、大(同)、薊(鎮)、遼(東)四鎮皆已組建混成旅,若有戰事,可以其為防禦核心,駐守關津要隘;四鎮餘部亦已全部換裝火器並加強炮兵,以諸般犀利火器憑城堅守,當可立於不敗之地。更有禁軍各部經年操練演武、厲兵秣馬,可拱衛京畿並隨時策應九邊。臣敢以身家性命擔保,北虜不來則已,膽敢來犯,我大明百萬雄師必能盡殲強敵,守土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