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石隻得起身應道:“回大人的話,這一班女樂確是下官當年買來的,自幼便日日習歌練舞。隻是顏色粗陋,歌舞平平,令大人見笑了。”
原來,江南素為國朝富庶之地,尤其是太湖流域一帶,到了嘉靖年間,手工業作坊經濟和商品經濟空前發達,市井文化也空前繁盛,一大批富庶書香子弟徘徊於仕途與市井之間,進則理學,退則風月,已儼然成為一種風氣,一種時尚。沈一石雖說是商賈出身,既是為了附庸風雅,更是為了攀附權貴,也在家中豢養了一批如花美姬。加之他本身喜讀詩書、精通音律,**出了不少色藝雙絕的女子,先前送給馮保的那位芸娘便是其中之一,這隊拿來招待嚴世蕃的女樂自然也是個中翹楚,即便放在蘇州的各大院子裏,隻怕也是頭牌的紅倌人。所謂“顏色粗陋,歌舞平平”,不過是沈一石的謙虛說法而已。
嚴世蕃笑道:“見笑不敢。在下雖說也算是祖籍江南,卻久居京師,隻是適才在下沉醉未消,未能領會其中妙處啊!”
方才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群美女,隻差把口水跌落到了桌子上,此刻卻說什麼“沉醉未消”,真是好笑。不過,在座諸人都絕非泛泛之輩,立刻就聽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嚴世蕃先試探出這些女樂並不是楊金水的禁臠,隻是沈一石的家樂班子,便厚著臉皮公然索要了!
沈一石微微一怔,隨即展顏笑道:“無妨無妨,倘若大人有心要領會她們的妙處,下官甘願將她們送予大人。”
嚴世蕃笑得眉眼都擠在了一起,嘴上卻推辭道:“嗬嗬,在下不過隨口說說而已,沈大人且不必當真。”
沈一石笑道:“嚴大人不必客氣。大人蒞臨蘇州巡視政務,一路行來著實辛苦,讓她們代下官伺候大人也是應該的。”
方今之世,世風奢靡,官紳士人結交倡優、挾妓出遊,非但不是什麼穢聞,反而被人視若風雅之事。加之官場中人都知道嚴世蕃是色中餓鬼,若是到別處巡視,地方官員一定會為他舉辦堂會,奉上本地所能搜羅到的第一等豔妓侍寢。楊金水、馮保和沈一石三人料定蘇州知府齊漢生自詡為理學之士,頗有些清高孤傲的清流習氣,大概不會那樣體貼周到地伺候嚴世蕃的這點“寡人之疾”,便給他做了這番安排。因此,對於嚴世蕃如此操切地索要美女,楊金水等人雖然覺得好笑,倒沒有什麼太在意。惟有剛剛心甘情願拜在嚴世蕃門下的齊漢生大為窘迫,更羞憤於被那兩位閹宦、一個商賈販夫看了朝廷命官的笑話,連帶著自己也顏麵無光了,就微微低下頭去,真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嚴世蕃卻似乎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也沒有覺察出身邊齊漢生的異樣,徑自問道:“那位唱曲領舞的女子叫什麼名字?”
沈一石應道:“回大人的話,此女名曰如玉。”
“如玉?好名字啊!”嚴世蕃感歎道:“如花似玉,果然名如其人!”
嚴世蕃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了,沈一石扭頭過去,對那位女子說道:“如玉,過來奉酒為嚴大人請壽。”
那位名叫“如玉”的女子娉娉婷婷地走到席前,向嚴世蕃盈盈下拜:“奴家如玉,叩見大人。”
嚴世蕃仔細端詳眼前的如玉,隻見她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脈脈含情,抿著兩片薄薄猩紅的嘴唇,微微上翹的嘴角露出數不盡道不清的風情與嫵媚。麵對這麼一位豔氣逼人嫵媚多姿的美人兒,又聽到那婉約動聽的聲音,嚴世蕃不禁心旌搖蕩,**中燒,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盯著如玉的臉蛋不挪開。
如玉顯然不是頭一回應付這個場麵了,卻也被嚴世蕃那似乎要把自己吞下肚子裏去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起來,香腮上飛起兩朵紅雲,她躲過嚴世蕃的目光,站起身來說:“老爺,奴家給你斟酒。”
“好,你陪本撫喝一杯。”
如玉斟滿一杯酒,遞到了嚴世蕃的麵前,嬌羞不已地說道:“老爺,奴家敬你這一杯酒。祝老爺壽比南山,公侯萬代!”
嚴世蕃卻沒有反應。原來,他趁如玉挪步過來斟酒的當兒,伸手把她執壺的手摸了一把,像摸到了滑膩的牛乳一般,周身頓時如同遭到電擊。饒是平生漁色無數,家中也豢養了幾十位美妾豔婢的嚴世蕃也不禁興致大發,一時竟不能自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