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歎道:“當初將倭寇戰俘集中看押於崇明島屯田,又調貴部這樣的精銳之師,軍中諸將都殊無不解,劉軍門還曾鬧到張老公帥那裏打擂台,簡直象是剜了他的心頭肉一般,可這是皇上的聖諭欽定,張老公帥也不敢違抗。如今看來,皇上此舉正是在為今日征伐倭奴而未雨綢繆。真可謂是聖心遠謨、明見萬裏啊!”
邱勇鑫區區一團之長,當然不知道這些軍事決策的內幕詳情,當年為了五軍都督府好端端的突然調自己當牢頭而大發牢騷,酒壇子都不知道摔了多少個,崇明島倭人營裏的倭寇戰俘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了他的馬鞭子和軍棍。直到今日聽到俞大猷說起,他才知道當年調他們團去崇明島擔任守備任務之人,竟是皇上,不禁萬分激動,更為自己的淺陋拙見而萬分羞愧,一時熱淚盈眶,不知說什麼才好。
身為朱厚熜的心腹愛將,加之無論是昔日的營團軍,還是如今的禁軍第一軍,都是朱厚熜十分看重、關懷備至的部隊,俞大猷自然時常都有這種“為報君恩、何惜此身”的感覺,也就對邱勇鑫的反映見怪不驚,微微一笑,將話題又轉回到當前的軍情上來:“將軍調防此地半年多來,倭奴可曾大舉進犯?”
邱勇鑫也回過神來,斟酌著回答道:“要說倭奴進犯,那是無日不有。但多不過百十人,少則十餘人,從沒有象今日這般一次就出動兩千兵馬。”
“這就清楚了。”俞大猷說道:“倭奴半年多來從未大舉進犯,緣何今日卻洶洶而來?依本帥之見,無非是他們查知我有大軍到此,心生驚懼,便派一哨人馬前來探我軍虛實。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將計就計,給他來個‘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示敵以弱,讓他們摸不清我軍虛實。敵情不明,勢必判斷失誤,進而攻守無方、進退失據。這就是本帥方才對你說的‘該勝而不可大勝’之緣由!”
邱勇鑫恍然大悟,由衷地讚歎道:“軍門用兵如神,卑職服了!”
接著,他又興致盎然地說:“軍門既然有如此妙計,依卑職愚見,來犯倭奴不過兩千人,我們團也就不必全團上陣了,隻派一營之兵據守城牆、砦壕,管保守住港口,又不會讓那些倭奴探知我軍虛實。還有,倭奴並無犀利火器,弓箭也不足為慮,我們也就不必動用火炮,把示敵以弱的戲碼給那些天殺的倭奴做足了,還怕那個倭奴頭目島津貴久不上當!”
這正是俞大猷“示敵以弱”之計的要義所在,邱勇鑫這麼快就領悟了自己的謀略,讓俞大猷深感高興,但他卻擔憂地說:“隻是,倭奴所用長弓射程頗遠,我軍不用火炮阻敵,或會增加貴部傷亡……”
邱勇鑫自信地說道:“軍門,卑職也試過,倭奴的長弓雖能射遠,但超過五十步就難以穿透我軍將士所穿的皮甲,應無大礙。”
俞大猷笑道:“如此甚好!那就依邱將軍所言行事,隻是一定要弟兄們務必多加小心,避免被倭奴傷了要害之處。”
邱勇鑫卻又遺憾地說道:“好是好,卑職卻真不知道該如何向弟兄們解釋啊!不瞞軍門說,卑職所部奉命調駐倭國也有大半年了,倭奴時常前來挑釁,令弟兄們無不切齒痛恨。礙於行前總參謀部有令,在軍門到來之前,卑職所部專一以守衛港口為重,不得輕啟戰端。卑職隻能命人將他們驅散了事。弟兄們早就想痛痛快快跟那些天殺的倭奴幹上一場了。如今俞軍門率大軍前來,弟兄們滿以為可以得償夙願,卻不曾想……”
邱勇鑫沒有好意思再說下去,但無非就是“卻不曾想你俞軍門還是讓我們隻能將倭奴擊退了事”這個意思。俞大猷哈哈大笑起來:“老邱,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你方才告訴本帥,隻是薩摩一隅,倭奴島津氏便有一萬一千三百兵士。除去今日來犯的兩千人,還有九千三百人。這麼多人難道還不夠你那一個團痛痛快快殺的?莫不成你還要上奏朝廷,讓五府和兵部將本帥及中朝聯軍全部調回國,讓你一個團把倭奴都給包圓了?你們吃肉,總得給其他弟兄留口湯喝吧!”
一聲“老邱”,幾句玩笑話,一下子拉近了將帥之間的關係。邱勇鑫笑道:“那敢情好。可卑職就算有心如此,也沒有那麼大的肚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