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原田幸之助的報告,島津貴久先是疑惑,繼而皺眉苦思,最後喜出望外:原來,明國港口那天晚上那麼大的動靜,並不是意味有大軍抵達薩摩!那麼,一定是從明國那邊來的運貨船隊!對了,當初那個可惡的明國海商五峰船主不是早就說過,明國當年繅的新絲五月份就已上市嗎?他一定是提前收購了許多今年所產的新絲,要運到日本賣個好價錢。或許是堺港那邊的船隊還沒有準備好,不能及時轉運,隻能暫時存放在薩摩……
想到這裏,島津貴久眼前立刻浮現出了一座巨大的金山,晃得他有些眩暈了。好不容易才穩定了心神,他大聲向外麵伺候的侍衛們喊道:“快!召集所有人,我要點將出陣!”
然後,他笑眯眯地對原田幸之助說:“幹得不錯,等拿下了明國人的港口,我一定重重賞賜你。”
原田幸之助頓時忘記了身上的傷痛,喜笑顏開地說:“多謝主公,多謝主公……”
“等一會兒在我點將布陣之前,你先把今日的戰況給大家說一說,讓大家都了解敵情。”
“是。”
島津貴久想了想,又說道:“至於明國人的那種奇怪火器,究竟是不是震天雷,現在還不清楚。我們也都沒有見過那種火器,威力到底如何也不清楚,就不要給大家說了。”
原田幸之助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主公是不想讓家中武士和兵丁心生畏懼--要知道,九州乃至整個日本都缺少銅鐵,幾乎所有的大名之家,通常隻有家主和位高權重的領軍大將才有鐵製鎧甲,一般的武士和足輕連皮甲都很少,大部分隻有竹甲,至於那些被臨時召集起來的領民,連竹甲都沒有,隻是在胸前和後背綁上一塊木片或竹板,護著要害之處而已。如果島津氏家中的武士和兵丁們知道明國人有“震天雷”那樣厲害的火器,心裏一定會害怕,衝鋒的時候就不能一往無前了……
按照前日會議上島津貴久的安排,在海高城發起試探性進攻的同時,島津氏家中的其他人都要做好出陣的準備。因此,家臣們一大早就穿好了鎧甲,來到城中等待主公的命令,聞訊立刻齊聚議事廳。島津貴久命原田幸之助將明國人港口的守備情況詳細地告知眾人。果然,那些家臣們馬上得出了和島津貴久一樣的結論,眼睛放射出了異樣的光芒。島津貴久十分滿意家臣們的反應,按照預先的想法點將布陣完畢之後,得意地對眾人說:“既然明國人不過幾百,必定不堪我軍一擊!今日大家都好好休息,明日清晨出發,趕到海高城,後天出陣,一舉拿下明國人的港口!”
島津貴久說是清晨出發,可是,按照戰國時代大軍出陣的慣例,統軍出陣的總大將照例要飲出征禦酒,還要舉辦勝栗之宴,吃被稱為“勝栗”的栗子,取個吉利的口彩,不免拖延了很多時間。等到忙完了這些儀式,已經到了寅時。天色從清晨起就陰晴不定,這個時候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駐守鹿兒島城的島津氏五千人馬已經陸陸續續從城中各處趕到外城集合,人喊馬嘶,一片喧嘩。
此次親自出陣的島津貴久早已披掛整齊,隻見他頭戴鹿角盔、身穿鑲嵌著金銀飾片的鎧甲,盤腿坐在設在兵士陣前的坐床上,聽留守鹿兒島城的家老伊集院忠棟誦讀著出陣的祝詞。等伊集院忠棟誦讀完畢之後,他這才站了起來,打開了軍扇。伊集院忠棟心領神會地打了個手勢,旁邊的侍衛立刻吹響了列隊出城的海螺號角。
島津貴久跳上侍衛牽過來的馬,伊集院忠棟帶著其他留守的家臣們齊聲說道:“恭祝主公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島津貴久用軍扇撥動著眼前淅淅瀝瀝飄落而下的雨滴,笑道:“明國人的火器最怕淋雨受潮,就在我軍即將出陣討伐他們的時候恰好下起了雨,真是天助我也!”
無論送行還是隨行的家臣都轟然應道:“此戰,我軍必勝!”
島津貴久滿意地點點頭,很有氣勢地把軍扇朝著被明國人占據的港灣方向一揮:“全軍出動!”
一隊隊的兵士打著五顏六色的旗幟,魚貫而出鹿兒島城,朝著海高城進發。這些兵士也同樣受到了自己頭領的鼓動,滿心以為那些可惡的明國人兵微將少,此去定能將他們統統趕下大海喂魚,卻不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