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格!”柴田勝家怒道:“我讓你念主公的命令,你在那裏胡說八道些什麼!”
“主公的告示上寫的正是這個啊……”
“什麼?”柴田勝家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北側廊下,果然,那張告示上赫然寫著的,正是那人念出的“暑熱難耐,大家脫了令人燥熱不安的盔甲和戰服吧!”筆跡柔媚,顯然是識字不多的主公拜托美濃夫人濃姬寫的。
柴田勝家強壓著要把主公這張不知所雲甚至帶著諷刺意味的告示從牆上撕下來的衝動,轉身對著那名拿著告示來貼的侍衛吼道:“這張告示是什麼意思?”
柴田勝家脾氣火爆,又從來都是板著一張臭臉,好象別人都欠他錢一般,家中諸人都有些害怕他,就連主公織田信長的貼身侍衛也不例外,那名年輕侍衛被他嚇得麵色蒼白,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知道。這,這是主公……主公的吩咐……”
“縱然是主公的吩咐,可現在是什麼時候?今川軍已經進入尾張國境,馬上就兵臨城下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名侍衛說道:“主公說,今天的天氣實在太熱,把這個貼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
“開心一下?”柴田勝家大聲說道:“敵人眼看就要兵臨城下,家中所有的人都在枕戈待旦,卻看到主公貼出這樣的告示,我們還能開心嗎?”
雖然柴田勝家還是和剛才一樣的嚴詞厲色,可是,眾人都聽得出來,他的話語之中流露出來的,已經不是剛才的憤懣情緒,而是極度的失望和沮喪。這可能就是明國古代聖賢所說的“哀莫大於心死”吧……
立刻,就有人在座下哀歎道:“脫了盔甲和戰服,我們就像是砧板上的魚啊……”
眾人都無言以對,這個時候,一個極其不合時宜的笑聲從外庭門口傳了過來:“哈哈哈,這條魚一定要泡在我秀吉買回來的味噌之中才有味道啊!”
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能毫無顧忌地笑出聲來!眾人憤怒地循聲看去,原來,正是主公的禦食奉行、那個卑賤的農夫之子豐臣秀吉,前些天他被派出城去買味噌,卻在這個時候才回來!
林通勝怒斥道:“猴子!這可不是你說話的時候!”
“嗬嗬,我是主公的家臣,有話當然可以說。”豐臣秀吉笑著大聲說道:“剛才是誰說我們象是砧板上的魚?這個比喻很巧妙啊!我們都是因為仰慕主公而決心追隨他的,所以不論主公要切、煮,還是燒、烤,我們都心甘情願……”
誰也沒有注意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剛才從內庭隱隱傳來的鼓聲已經停止了。接著,就像是一陣風一樣,身穿加賀染的寬袖和服,卻敞著胸懷的織田信長突然出現在眾人麵前,一把抓住了正在喋喋不休的豐臣秀吉,說道:“你這隻該死的臭猴子,回來也不馬上進來見我,還要在這裏賣弄口舌!我看你才是一條該泡在味噌裏的魚,一輩子都開不了口!”
豐臣秀吉驟然見到織田信長,臉上的戲謔之色立刻不見了,欣喜地說:“主公,我……”
織田信長打斷了他的話:“進去說!”
一邊說著,他一邊抓著豐臣秀吉的衣襟,將他拖進了內庭。
織田信長拖著豐臣秀吉進了內庭之後,那些被震驚了的家臣們才慢慢回過神來,相互詢問著:“我們在這裏守了好多天了,主公連麵都不露,卻急著召見那隻猴子,到底是為了什麼?”
柴田勝家冷哼一聲:“大概是問他收購味噌的進展如何吧!”
說完之後,他又狠狠地瞪了貼在牆上的那份告示一眼,轉身就朝外走。
林通勝忙叫住了他:“勝家大人,你要幹什麼去?”
柴田勝家轉過頭來,冷冷地說:“佐渡大人的決心正是權六的決心。可是,據城一戰,我們必死無疑。今晚說不定就是活在世上的最後一晚了,就容權六回去辭別家人吧!”
林通勝和其他人都為之一怔,說不出話來。柴田勝家轉身揚長而去。
看著柴田勝家的背影,林通勝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勝家大人說的不錯。無論如何,都要滅亡了。大家還是都回去,跟家人們交代一聲吧……”
眾人也都哀歎著,跟著林通勝一起,離開了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