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保媒拉纖(1 / 2)

看見孫惠娘出現在這裏,戚繼光心中暗暗叫苦:嚴世蕃將她接到家中,不用說一定是要拿她為誘餌,引自己上鉤!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才能既不入嚴世蕃的套中,又不致於惹惱了嚴世蕃,更不會傷及那位無辜女子孫惠娘的顏麵……

還沒有等他想出什麼名堂來,孫惠娘已經款款步入西廳,衝著眾人盈盈下拜:“奴家孫惠娘見過諸位老爺!”

“孫小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嚴世蕃笑道:“犬子不知道孫小姐乃是戚將軍的紅粉知己,多有冒犯之處;且孫小姐與戚將軍一別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以再度相見,卻被犬子酒後大鬧寒芳齋,攪了兩位相會之喜。其罪之大,令世蕃萬分不安。今日冒昧把孫小姐請到寒舍,正是要向二位賠罪。”

孫惠娘深深地看了戚繼光一眼,對嚴世蕃說道:“奴家身為下賤,又怎敢稱得上是名滿天下的平倭討夷大英雄戚繼光戚將軍的舊識?老爺這麼說,可真真愧殺奴家了。”

聽到孫惠娘這麼說,徐渭立刻緊張了起來:剛剛對嚴世蕃說過戚繼光和孫惠娘是多年的老交情,卻被孫惠娘矢口否認,嚴世蕃是何等聰明狡黠之人,一定能覺察出破綻來……

想到這裏,徐渭忙笑著說道:“孫小姐說笑了。戚軍門在軍中之時,時常與我等提及小姐芳名,還說昔日與小姐同遊十裏秦淮,曾做一首詩贈與小姐,詩雲‘常記江湖落拓時,坐擁紅粉不題詩。此生應是逍遙客,肯把浮名換玉脂。’這等柔情,我等都能體會得,孫小姐難道還不明白。或者,孫小姐還在記恨他這兩日未曾前去寒芳齋拜會的罪過嗎?”

孫惠娘瞥了徐渭一眼,淡淡地說道:“戚將軍乃是當今風雲一時的人物,自然訪客盈門,不得空去陋居也在情理之中,奴家怎敢說‘記恨’二字?不過,徐先生記憶或許有誤,奴家記得戚將軍當日不過是與朋友同遊秦淮,邀約奴家唱曲佐酒而已;所做的那首詩與先生所吟的這首詩前兩句倒也隻字不差,後兩句卻是‘他日重會朝天闋,更把詩酒話離情。’分明是送予友朋的離別贈詩,怎能說是贈予奴家的?再者說來,先生聽他所吟詩句,既然他‘坐擁紅粉不題詩’,又怎會不吝筆墨,贈詩給奴家?”

徐渭心中大聲稱妙,更對眼前這位蘭心慧質、又有敏捷通變之才的秦淮名妓高看了幾分。戚繼光也鬆了口氣,尷尬地笑笑,順著徐渭和孫惠娘方才的話題說道:“惠娘有所不知,當著朋友,戚某自然要說‘他日重會朝天闋,更把詩酒話離情。’其實,在戚某心中,卻是真真想對你說‘此生應是逍遙客,肯把浮名換玉脂。’是故在與文長兄談及你之時,就隨口吟誦了出來。偏偏他過耳不忘,以致今日兩廂裏說岔,倒叫嚴大人見笑了。”

“哪裏哪裏。”嚴世蕃笑道:“我這位徐年兄一向自負才學,眼高於頂,今日遭孫小姐搶白幾句,也是他以訛傳訛的報應!不過,徐年兄,你可要自罰三杯,給孫小姐賠罪才是!”

接著,他又對孫惠娘說:“孫小姐,論說該給你單獨安席的,隻是想來孫小姐更願與戚將軍坐在一處,就在他的身旁給小姐設個座吧!”

嚴府的仆役趕緊搬過一張椅子放在戚繼光的身旁,孫惠娘也不推辭,盈盈向眾人又是一拜,款款地走到那邊,嬌羞地瞥了戚繼光一眼,這才坐了下來。

嚴世蕃心中再無疑慮,又從袍袖之中掏出一張箋紙,侍立身後伺候的丫環趕緊接了過來,送到了戚繼光的麵前,戚繼光定睛一看,正是孫惠娘的脫籍文書,上麵蓋有應天府衙的大印。

縱然是身經百戰的戚繼光,麵對這樣一連串的匪夷所思之事也不禁有些亂了方寸,抬眼望著嚴世蕃,問道:“嚴大人,這是何意?”

嚴世蕃微微一笑,說道:“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有犬子日前大鬧寒芳齋的孟浪之舉,世蕃才知道將軍與孫小姐交情匪淺。君子有成人之美,世蕃雖不敢自認君子,亦有心成全這段英雄美人的佳話,便不揣冒昧,命人替孫小姐辦好了脫籍文書,讓她從此脫離風塵之累,專一侍奉戚將軍。”

徐渭倒還罷了,戚繼光和孫惠娘兩人卻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先是一怔,隨即對視了一眼,立刻又將視線閃躲了開去,孫惠娘粉麵頓時飛上兩片紅雲,更嬌羞地低下頭去。

嚴世蕃這一招甚是高明,對於孫惠娘來說,既能脫離苦海,恢複自由之身;又能跟從自己仰慕已久的大英雄,怎能不心花怒放?而對於戚繼光來說,盡管深知嚴世蕃這麼做是為了籠絡自己,但是方才和孫惠娘對視了一眼,看到孫惠娘那嬌羞中帶著幾許欣喜幾許希冀的眼神,斷然拒絕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