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兩人名為君臣,實為兄弟一般的親密關係,織田信長不需要向前田利家表露出任何的讚賞之情,目光從前田利家轉移到了丹羽長秀的身上,點名問道:“萬千代想要哪裏?”
“我就取近江吧!”
“為什麼?”
丹羽長秀說道:“本國的尾張和美濃分別由林先生、柴田先生防守,東麵有佐久間先生和犬千代兩人防守,已經十分堅固。最接近京都的地方,就是近江了,這塊領地非得要好好掌握不可。”
織田信長明白,丹羽長秀還有潛台詞沒有說出來:無論是尾張的林通勝,還是美濃的柴田勝家,都曾經反對過自己,在丹羽長秀這個曾經做過自己侍童的人看來,眼下他們臣服於自己,是因為尾張織田氏麵臨著敗亡之虞;當織田氏危機解除,進而掌控天下之後,他們能否一如既往地效忠於自己,就值得懷疑了。因此,丹羽長秀要求分封在近江,就近監視尾張美濃兩國,一旦林通勝和柴田勝家有了異心,他就可以從另一麵出兵,或直接攻取兩人的老巢,或協助大和的前田利家拱衛京師……
擔心柴田勝家心中不悅,進而對丹羽長秀心生恨意,織田信長破例多說了一句:“這倒很象是你的希望啊!就照你的希望給你吧!接下來是一益,也象萬千代一樣,把你的希望說出來吧!”
隴川一益微微一笑,說道:“我想取得伊勢這個地方。”
隴川一益是家中少有的中立派,並且,因為他是織田信長老師平手政秀的女婿的緣故,在當日織田氏家督之爭中,曾在暗中支持織田信長。他要取得伊勢的用意,和丹羽長秀要求分封近江一樣,都是為了牽製和防備尾張的林通勝和美濃的柴田勝家起了異心,向京都進軍。織田信長對此不置可否,把目光投向了豐臣秀吉:“按照你所說的順序,最後才輪到了你這隻猴子。你希望得到哪裏?”
“真是謝謝您啊!可是,”豐臣秀吉說道:“這對我而言,真是太不值得了。”
“什麼?”織田信長詫異地說道:“怎麼會說是太不值得了呢?”
“主公啊,我是個卑賤的農夫之子,受到主公的恩惠,才能夠成為武士,隻希望一生都能為主公牽馬拽鐙就行了,怎麼敢奢求領有一國呢?因此無論如何,請您可憐我吧!隻要是主公所在的地方,就讓我在身邊伺候吧!”
織田信長放聲大笑起來。原本他認為,尾張織田氏家中,最會吹牛的人就是眼前這隻猴子--既沒有赫赫戰功,又沒有過人武技,憑著幾句胡謅的戰法,居然說服尾張的土豪蜂須賀正勝帶著自己手下三千名野武士向還是一位剛剛被提拔為武士的他效忠,就是明證。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個家夥,回答也與其他五人截然不同,竟然說自己這一生隻希望能為主公牽馬拽鐙!
一邊笑著,織田信長又看向了豐臣秀吉,想從他臉上的表情之中看出來他到底是真心的,還是故意在說這些讒言媚語。可是,豐臣秀吉在和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會低著頭,甚至會把身子全都匍匐在地上,他未能如願以償地看到豐臣秀吉的表情,卻從其他五人的臉上都看到了一絲不屑。
織田信長突然明白了過來:原來,猴子這麼說自有他的真實用意--他很清楚,近畿諸國就那麼多,已經幾乎被前麵五個人瓜分殆盡,如果他隨便地在這裏說出他想要哪一國,必定會和其他人的欲望發生衝突,從而引起其他人的憎恨。這隻猴子才是最精明的家夥啊!
想到這裏,織田信長不禁為自己剛才那一刹那對豐臣秀吉的輕視而感到羞愧,故意冷笑一聲,說道:“要留在我的身邊也可以。但是,你若是再象以前和現在一樣,假借試食之名偷吃原本隻能屬於我一個人享用的美食,我一定會讓你一輩子都給我牽馬拽鐙!”
豐臣秀吉尷尬地一笑:“雖說給主公牽馬拽鐙是我畢生的願望,不過,既然主公這麼說了,秀吉以後一定改正就是。再說了,主公成為天下人之後,各國大名一定會把女兒送入主公的內庭,主公大概也會終日守在內庭裏麵不出來了,秀吉想為主公試食,也不敢擅自進入……”
越說越不像話了,織田信忍不住打斷了喋喋不休的豐臣秀吉:“閉嘴!你這隻饒舌的臭猴子!”
接著,他又環視座下諸人,正色說道:“好!你們每個人都說出了心中的希望,我也按照你們所希望的分給了你們。不過,你們還要明白一點!”
他故意停頓了下來,在座的六個人都認為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齊聲說道:“是!”
織田信長“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還沒有取得天下啊!”
剛才大家說的滔滔不絕、口沫飛濺,令眾人不禁都產生了一個錯覺,仿佛織田氏已經奪取了天下,織田信長正在京都的大殿上分封各位功臣一般。此刻聽到織田信長這麼說,大家才都醒悟過來,怔怔地說道:“是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