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竹千代,你不愧是在明國的國子監裏讀了那麼多年的書,真是會說話啊!”
“豈敢,豈敢。”鬆平家康說道:“我隻是在說出自己的心裏話而已。”
“說到明國,”織田信長說道:“聽說你這次回國,是明國皇帝陛下應允了今川氏軍師雪齋禪師的請托的緣故?”
盡管織田信長是用刻意裝出的那一副很隨意的口吻說出這樣的話,可是,無論是鬆平家康,還是酒井忠尚和石川數正二人,頓時都緊張了起來:難道織田信長要以雪齋禪師之事為由,突然發難了嗎?
雪齋禪師跟隨或者說是帶著鬆平家康從明國返回日本並回到岡崎城一事,如今已經在三河傳的沸沸揚揚;而且,鬆平家康確實當眾說過,自己得以回國是明國皇帝陛下應允了雪齋禪師請托的緣故。性格直率、毫無心機的鬆平黨人或許不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也或許是即便知道這件事是何等的重要,也未必會懂得如何保守秘密,自然就傳到了一水之隔的尾張,傳到了織田信長的耳朵裏。
見鬆平家康似乎被自己質問住了,織田信長板著麵孔說道:“你或許不知道,為了將你接回國,我專門派猴子去堺港見那位五峰船主汪先生的。”
鬆平家康再度放心下來:原來,織田信長在意的是自己是不是輕視了他在促成明國方麵同意自己回國一事上所起到的作用啊……
他忙用平時一貫的平靜口吻說道:“不錯,我是這麼說過。不過,雪齋禪師如今是我的師傅,不是駿河今川氏的軍師。而且,信長公也知道,我的那些家臣們對今川氏的人素來沒有什麼好感,我不那麼說,或許他們還要逼著我背上弑師的罪名呢!”
織田信長的麵色緩和了下來:“我知道,你所說的都是實情。畢竟今川氏真剛剛斬殺了你們鬆平氏送到駿府去的人質,你的家臣們恨不得把今川氏的人統統殺光,當然不會那樣輕易地接納一位既有今川氏血脈、又曾經在今川氏家中奉公幾十年的人。”
接著,他又憤怒地說道:“今川氏真那個家夥,不敢麵對三河武士,卻拿被他們索取到的鬆平氏人質來泄憤,那些可都是老弱婦孺啊!象這樣的家夥毫無器宇可言,就算是有百萬石的領地,離滅亡的日子也不遠了!”
鬆平家康問道:“聽信長公的意思,是想要討伐今川氏吧?”
織田信長象是很隨意地反問道:“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出兵?”
鬆平家康答道:“這倒不失為一條策略。不過……”
他話鋒一轉,說道:“請恕我難以接受信長公的這番好意。”
織田信長的眼睛眯了起來,問道:“為什麼?”
鬆平家康從容答道:“今川氏真雖說斬殺了我們鬆平氏送往駿府的人質,但當年若是沒有今川氏的鼎力相助,或許我們岡崎城鬆平氏早就被人滅亡了。所以說,今川氏對我們鬆平氏有恩,我不能起兵討伐他們。”
織田信長冷哼一聲:“今川氏當然曾經幫助過你們,但是,你們也為他們抵擋了我們尾張織田氏近二十年!”
“天下萬事,義理為大。我家康不是一個背信棄義之人。”鬆平家康說道:“信長公盡可以向西麵、南麵和北麵三個方向擴展,但東麵都是今川氏的領地,還請信長公手下留情。”
此言一出,在場的尾張織田氏重臣們一片嘩然:這個該死的小城主,分明象他那位早死的父親鬆平廣忠一樣迂腐頑固,還是要替駿河今川氏拚死守住三河防線,抵禦尾張織田氏的進攻嘛!今川氏剛剛斬殺了他們那麼多的人質,今川氏真還揚言要踏平岡崎城,他這麼做,是不是瘋了?!
陪侍在場的酒井忠尚和石川數正兩人心裏也泛起了嘀咕:主公從未說過要重新回歸駿河今川氏的羽翼之下,與戶田氏結盟也正是為了對抗今川氏,為何要故意觸怒織田信長?
織田信長緊緊地盯著鬆平家康,問道:“這麼說,你是寧可向我挑戰,也不願意背叛今川氏了?”
一瞬間,議事廳的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尾張織田氏的重臣們都瞪向了鬆平家康;而酒井忠尚和石川數正兩人一邊毫不猶豫地把目光瞪回了過去,心裏卻都在想著,一旦織田信長下令動手,他們就把武刀扔給沒有帶刀的鬆平家康,讓他有自衛或者自裁的機會,自己則欣然赴死,以盡侍衛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