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尹小哥和金魔頭的鬥智鬥勇過程中跑得飛快,轉眼又是一年春。

尹小哥本著不拋棄、不放棄的原則,硬是把金魔頭這個“失足”女人拖到正軌上來,並讓她愈發有著朝文豪名家的方向發展的趨勢……

“今天咱們要學的是《越人歌》……”

青年背著雙手搖頭晃腦,倒是把教書先生的迂腐姿態學了個徹底。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窗外傳來了聲聲鳥鳴,已有燕子銜泥築巢,深冬的積雪在春日的照耀下漸漸融化,那樣固執了一季不肯離去的冰雪,到底消融成了一汪淺水。

世間萬物以肉眼可見的程度發生著變化,然而尹項天卻依舊是那個尹項天,金魔頭也還是那個金魔頭。

他離家出走已四月有餘,在灼華院的“安逸”生活幾乎叫他快忘了他離家的初衷,仿佛日子就會這麼一直下去,而他也不過作為金鑲玉的手下求得一份工,掙得養活自己的錢。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那尾音拖得輕輕,看向晴空的青年神思開始遊走。

不知老爺子如何了。

但若回家去,也隻怕會同以往一樣因著繼承家業的事而大吵大鬧吧。

然而他終歸不願被冠上丞相之子的名頭以變樣的方式被囚在名為官場的牢籠中,老爺子一輩子為帝王鞠躬盡瘁,他是看在眼裏的。

關於這點,金魔頭也曾親口詢問過他一次。

“尹項天,你是不是不願回相府。”

他很是詫異的抬頭看了問話的女人一眼,而她的神色依舊,掩在厚脂粉下的表情波瀾不驚。

“是,我不願回去。”

“你可想清?在我這裏,你便隻是個打雜的小二,再也不是相府獨子的尊貴地位。”

她又問了他一句,語氣很是認真。

“……我雖不知將來該走何路,卻很清晰地知道,我不想再跟老爺子走同樣的仕途了。”

劍眉星目的青年微微皺起眉,很是堅定。

於是關於他未來去留的問題就這麼結束,自此後他再也沒聽她問過這樣的事,仿佛那日嚴肅與他談話的女人隻是個泡影。

金鑲玉很聰明,在某些不可逾越的話題上,半步也不願多邁。這是尹項天不得不承認的。

而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更發現了金鑲玉某些微妙的特性,比如見不得別人衣帶一長一短、會有間歇性的少言寡語、心情的好壞全靠那日的天氣、在某種程度上智商低的像個白癡,連最簡單的小手段也能糊弄到她等等等等……這些細節讓他覺得臉上糊了脂粉的金鑲玉再也不像當初他遠遠看著的冰冷上司,反而更像有著複雜情感的普通人。

這點認知讓他對她的態度很是複雜。

然她終究做出了暗渠購下流民街的事,每當他想將她劃入好人的隊列,這事就不斷地浮出心頭,叫囂著告誡他她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於是他隻好將她放進不好不壞的尷尬地位。

“尹項天,你可看完了什麼好戲?”

女人的聲音猛然叫他回過神來。

“……我剛說到哪了?”

她看了他好一陣,直到他開始懷疑自己臉上多了什麼東西,抬手去摸時,卻聽她開口道:“你剛說到……心悅君兮君不知。”

於是尹小哥又開始進行自己添油加醋編故事的曆程。

他本性粗,學這些文理的時候就丟三落四,這回換來教金鑲玉,常有些地方記得不甚清晰或他也隻得一知半解,便扯了奇奇怪怪的東西摻和進去,叫原本順暢的文意充滿了矛盾,金鑲玉也不揭穿他,隻看他摸鼻子紅臉瞪眼的姿態便知他在海吹胡謅,待到他講完了便叫他再講一次,自然而然地就露了餡,金魔頭便知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實在是大大地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