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世上一定要有著能做出剛告白就莫名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怪異行徑的人,那人就一定是尹項天沒錯。
而事實卻也正是,他在頭晚這麼表了情,第二日早就沒了蹤影,隻餘下擱在金鑲玉桌前的章子在陽光下微微反射出古樸的光芒。
連書信都未留一封,就這麼憑空蒸發。
她在見著了他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房間後,阻止了張伯要報官的舉動,隻說他是做自己的事去了。
她突然想起他出現在她麵前的那個冬日,高大青年就以這樣超出人們意料的方式突兀出現,卻又如那出現一般消失,叫人措手不及。
分明昨日說著要等她的。
金鑲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林府中少了那麼一個人,讓她突然覺得平日裏白白無聊起來。
她叫人將涼床搬到那株柳樹下睡了半日,隻覺蟬鳴聲惱人得緊,猛然起身喚來張伯,頗有些心浮氣躁地叫他收拾行裝,打算不日便歸洛陽。
張伯滿腹疑問就在自家主子的不善麵色中艱難咽下了。
林致遠自然心下了然她的焦躁,隻叫人拿了些細軟和必備的行囊,便放她上路了。
若說還有著些不舍的,便是那不知何時又渾身散發著哀愁的孟美人了。
“唉……她就這樣走了。”
林美男仍舊是萬年不變的笑顏:“你很喜歡她?”
孟美人很是哀愁:“她若不在,我會很無聊。”
林美男笑得開懷:“放心,我會為你尋些樂子的。”
她就在他加重於最後幾字的句子上頗有些驚恐地瞪大了眼,方退了幾步,便被他一打橫抱起丟進屋“尋樂子”去了。
門外掃地的小家丁很是為近日裏愛上白日宣淫的自家少爺的身體憂心。
馬車無歇,就這麼一路奔到了洛陽。
她永遠忘不了那日進城目睹的行軍陣仗。
官道被士兵們整齊得排出一道,為首的護國將軍穿戴著盔甲,而後跟著的高大青年著了一身亮甲革衣,長長的纓穗隨風微揚,身後背著的長戟銀槍在陽光下反射出錚錚冷光。
劍眉星目的青年眉宇緊皺,麵上不掩倦意。
“那不是尹小哥!”
張伯驚呼。
她沒說話,隻夾雜在其他百姓們間遠遠看著他英姿煥發的樣子,心裏有著些什麼驀然沉了下來。
“……據說本來皇上派宰相去的呢!沒想到這尹相年老力衰,竟病得快下不了床了,尹家隻好臨時改了意,派這獨子去了……”
“……這尹家少爺能行麼?沒聽他有過上戰場的經驗……可別年紀輕輕就白送了命啊!”
軍隊的號角突然響起,分明是烈日當頭的晌午,竟叫人生出些許寒意。
為首的將軍駐了馬,大聲道:“陛下親曆為民解憂,待周邊蠻夷如同親兄弟!今天下安定百姓安生,這西域胡人竟反犯我國邦,意圖占我疆土!”
民眾的竊竊私語聲愈發的大了。
“今我領兵三萬!定將那達賴驅出中原!為我君王守我國邦!”
“守我國邦!”
士兵附和著,百姓附和著,唯有人群中的一雙眸一直將那馬上的青年看著,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那層層的人馬中。
記憶中的青年輕輕將她抱著,低聲在她耳畔言說:“我等你。”
車內的女人驀地攥緊手中的木簪,硌得手掌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