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記豆攤出事的時候,尹世雙剛翹了課,同南小滿一同躲在小茶館中,進行每日一次的腕力較量。
當時那二人正鬥得飛起,一旁白做看官的大叔大伯們捏著茶碗暗自為兩人較勁,激動地茶水都險些潑出來。
尹世雙從小渾水摸魚,這沒多少人的小城裏,眾多大叔大伯也算看著她長大,因而對尹世雙和南小滿的“主仆”關係知之甚解,倒是那偶爾過路的生人不知個中緣由的,反倒被少女與少年的體型反差唬住,毫不猶豫地賭南小滿贏。
隻聽“啪”地一聲,少年的手腕牢牢實實被按在桌上,他也不惱,反倒心情頗好的微咧著嘴,眉頭卻做出一副苦惱得擰在一塊的樣子道:“……又輸了。”
少女得意洋洋,笑眯眯地衝簾後燒茶的大嬸喚道:“李嫂!來碗麥茶!今個南小公子請客!”
哄堂大笑聲頓起,不知誰起了個頭:“尹丫頭,你這樣強悍,可沒人敢上門提親啊!”
這一調侃便刹不住腳,那叔們都是心直口快的,便有人接著道:“幹脆叫南小公子將你娶了回去,夫妻兩無事還能做個掰手腕的伴!真當妙極!”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轉眼卻看被調侃的當事人正不慌不急地啜著麥茶,表情很是淡定。
“莫慌,南小公子可是芳心已許別家姑娘。”
精壯少年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猛地起身,險些把臨時搭的茶棚都搗出一個洞。
“我並無……”
話頭未完,便聽肉體砸在門前的悶響,回頭一看,可不是豆攤小鋪隔壁的小二哥?
“不、不好啦!燕老爹叫人打啦!”
**鬧事現場一片混亂。
攤鋪被砸得體無完膚,連一個整著的碗都沒留下。
裝豆腦的木桶化作一攤碎片,和著白花花濺了一地的豆花,無不向人昭示著來人的蠻橫粗暴。
燕老爹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麵上被揍得青腫,連氣息都微弱無比。
一群人鬧哄哄地請來了方濟世,總算把一身骨頭被折得差不多的老頭兒抬回家包紮了,好歹保了命。
這爺孫兩住處雖不寬敞,卻被主人收拾得幹淨利索,那折被相似的手法,似乎昨日他還見著——那少女彎著的、纖弱的背脊,和她露出的、帶著微卷碎發的白皙脖頸。
男人偏頭沉聲:“……燕家孫女呢?”
小二哥猛地瞪大眼,一手揚了自己一巴掌:“怎麼把正事給忘了!……燕小孫女,給那京城當大官的帶走啦!”
“……這斷骨膏,待換紗布時記得為老爹敷上。”
“哎?”小二哥摸不著頭腦。
“若是無甚大礙,便用這參粉化衝劑,為他補補氣。”
他說著,便是起身,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樣。
“……我去去就回。”
男人速度極快,還未待現場人緩過勁來,整個人便一陣也風似的刮走了,人影早不見半分。
“……”
眾人在震驚中回神,方有人弱弱開口:“……原來夫子,會武功啊。”
**這事起並非無端。
早在他二人未遷來蘭城時,是家居鄰鎮的。
燕靜姝十二歲時,父母因病逝去,家中活計便全壓在年邁的燕老爺子身上。
佃農田租交不上,上頭便有人來催。
尚及豆蔻的燕靜姝眉目清秀,含苞待放的樣子引得收租人色心頓起,便提出拿燕靜姝抵債的要求。
燕老爺子怎會如他荒唐,自然不肯將孫女交予奸人。
收租人不肯作罷,竟雇了家丁想要強搶燕靜姝,險些將燕老爺子打得一命嗚呼,燕家正當難時,這京城當賈的便出現了。
據說,這王姓商人是做木材買賣起的家,正逢上皇家建殿,大撈了一筆油水。
人一有錢,雜七雜八的都來了。
這老王頭陸陸續續娶了十二三房太太,沒一個是叫人省心的。
大宅裏整日雞飛狗跳,鬧得老王頭好不鬧心。
他便打著尋好木種的借口,自個兒帶著個歌姬跑得老遠去逍遙了。
事情的轉折,便在他路經燕家爺孫小鎮開始。
老王頭聽這收租人誇下海口,不禁也對燕靜姝起了興趣。
麵是沒見到,這人就花了大手筆將燕家的欠債還了,自當算是將燕靜姝從收租人那頭買去。
然這一切到底是他二人間的交易,燕家爺孫並不知曉,而蒼天有眼,燕家爺孫兩竟從這些人的手下掙脫逃走,這才有了遷至蘭城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