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近,為了不誤正事兒,易勿將床榻上的唐悲搖醒,兩人拿著包袱走出房屋。夜晚的玥山有些陰冷,冷風過廊讓兩人身體微顫。
“這地兒還真冷啊,這可都三月份了。”
易勿背著包袱雙手抱胸哆嗦,這玥山是一座主山,伴著周圍幾座小峰構成的子母峰,主峰之上建有仁道殿,而客房便位於仁道殿一旁,四周冷風刮來確有些刺骨。
“咱可說好,幹完這票,就再也不敢這等活兒。你記著,別再亂拿東西讓我難做。”
唐悲一邊哆嗦一邊走著,明明白天熱得不像話,可一到晚上還真有些凜冬感覺,也就是沒下雪,否則這還真的與冬日無異。
而在一邊兩儀場旁,流駒讓三位弟子喚來段寒煙。與白天穿著的錦繡長裙不一樣,段寒煙一襲白鵝羽毛綴領,米色襖裙包裹其身。頭釵上的夜明珠映著月色發出淡光,眼角淡粉眼影盡顯華貴。段寒煙一改白天的刁蠻模樣變得安靜,那是因為流駒差人告訴她,王軍已經差人來接她了。
等到了兩儀場,段寒煙卻隻望見流駒一人。既不見王軍的騎兵,也不見他所說的雲先生,段寒煙心裏犯著嘀咕。
“喂!道士!你說有人來接我,那人在何處?莫不是大半夜的將我喚起來戲耍,好報之前一箭之仇?”
“公主哪裏話,在下哪敢戲耍公主殿下,那二人即刻前來,稍安勿躁。墨香!給公主沏杯熱茶。”
流駒伴段寒煙在觀景台坐下,吩咐站於一邊的墨香沏茶。段寒煙茗了口熱茶,身子暖和許多。兩人月下四目相對,流駒使了個眼色眾弟子便就此退去,畢竟讓他們知道接下來流駒的行為,可不太妥當。
“公主,在下有一事,想要詢問公主。”
“說罷。”
“公主也知道,如今天下是男兒家的天下。且不說大理,就算是在中原大宋,也沒聽說過女人稱王的道理,在下想問……公主為何應下王位之事?”
流駒之前就聽到些風聲,並非段寒煙想要為王,而是活活被忠於段氏的王公大臣以及雲揚硬生生推舉上去的。
“你問這幹嘛?你可知坐於麵前的是未來大理之王,你覺得我會將此事告知一個身份低賤的道士?”
“流駒不敢奢求公主回答,隻想詢問此話而已,既然公主不願答,那便當做在下從未說過吧。”流駒知道,段寒煙此次一走,隻怕今生難有相見之日。
“嗬嗬,我嘛——”段寒煙嫣然一笑站起身來,站於夜晚雲海麵前。
“我身上淌著段氏之血,僅是如此那幫老東西便不會放過我。”說到這段寒煙神情落寞看著雲海,白日裏大氣滂沱的雲海如今猶如泥潭一般,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如今又是戰時,我若想用自己的方式活著,你讓我如何向兄長、父親、母後交代?又如何……麵對苗疆飽受戰火的百姓。”
流駒握杯心情複雜,“那……公主該是不願做這王的。”
聽他得出的結論,段寒煙揚唇一笑,“嗬,僅靠隻言片語便能得出這般結論,你也是個沒心眼兒的人啊。”
“我身邊竟是趨炎附勢之人,人人明哲保身。以為有了個真心對我的雲先生,卻不想那人隻為自己家族之利,拿我當手中棋子罷了。”
說到這兒段寒煙緩緩轉過身,來看著桌旁握杯道人,“這王給你,你做與不做?”
見她這般發問,流駒不知該如何回答為好,“那……那素日裏公主那刁蠻性子皆是裝出來的?”
“裝?若我不用當這王,那才是我該有的樣子。”段寒煙落坐喝了一口茶,“如今我即是王,那便是裝的。”
冷月寒風,山陰雲涼。兩人再無言語,就這麼一口茶一眼月等到唐悲二人前來。
月不太圓,說起來唐悲兩人入苗疆也有小倆月,除了一些零星小妖外再無收入。好不容易得知那屍尊的消息,卻被人捷足先登,若再不拿點銀兩回去,隻怕於香主那兒也不好交代。瞥見流駒二人飲茶賞月,唐悲咳了一聲。
聽聞聲響段寒煙轉過臉來,眼前一人手臂裝著機弩,另一個人內息平穩眼神清冽,一眼看去便認出不是王軍中人。她機警站起身來,“道士,你說有人接我,就是這二人?”
且不說一向不注重邊幅的易勿,唐門出身的唐悲穿著好歹還有些分寸,可在段寒煙眼裏,這二人的裝束與荒野匹夫無異。
“公主,這二位是國殤的人,我差他們送你去藤川穀。”流駒這話說得幹脆,絲毫不給段寒煙回絕的餘地。
“嗬嗬,我猜……那臭道士不知道你這麼做吧?合著在你眼裏,我也是個燙手山芋?”段寒煙並沒有回絕流駒,隻是緩緩走近盯著他的臉,那被欺騙的眼神讓流駒別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