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賦隨王真人修道,見他悟性頗高還將他賜予王姓。在這玥山上,姓氏即是長幼,連殷賦的師叔們都得另眼待他。這玥山宗除了王真人,無人出其右,劍法更是一絕。不過,那都是藍白若……也就是酒道人還未上山之前的事情。
殷賦並非貪戀這宗主之位,那日比試若自己放了水,以酒道人的性子心裏定會不滿。說起來酒道人的劍法與他相比差不了多少,卻輸在心態上。他一個藍字輩弟子,頂著輿論謾罵聲挑戰自己,自然不得失敗。所以他的劍刃不穩浮躁,這一點便讓他輸掉了宗主之位。
他心煩意亂時喜歡在竹屋享享清淨,他的耳裏能夠聽到很多聲音。百姓謾罵樂亭瑤聲、忘天的啼哭聲、還有夢追發誓殺掉辱罵之人聲。這些聲音一直陪伴著他難以入眠,隻得通過書本尋求片刻寧靜。這些事情外人從不知曉,他也從未說過,這是他的隱疾,也是他六根之中唯一的汙點。
王真人曾對自己說過,自己命裏有一場躲不掉的情劫,破了此劫方能悟道。這麼些年過去殷賦本沒當回事兒,直到……小黎的出現。
玥山雲海近日稀薄起來,那密密麻麻綿延百裏的軍帳露了出來,就像是朝著玥山上的一幹道士示威般。
剛推開竹屋小扉,屋內便飄來了茶香。這沁人心脾的味兒,讓殷賦三步並兩步快速走進屋去。果不其然,那個消失數日的女子又一次回來了,隻不過這一次她的樣子有些不一樣。她變得那麼美麗,不再像之前那個山野妖精,倒像是個初落成的采茶少女,殷賦的視線竟有些移不開。
“臭道士,你盯著我看幹嘛?我臉上……有東西?”小黎連忙走到水盆邊,用水麵照了照。
“你去哪了?”殷賦口不擇言。
“要你管,我在這兒生活了上千年,想去哪兒便去哪兒。”話雖如此,小黎心裏還是挺高興的,至少這臭道士總算關心自己了。
殷賦似乎覺得自己說的話確實不太妥當,緩步走到書案旁坐下,剛拿起書卷翻幾頁,餘光掃到坐在窗邊的長發女子。
雪一樣的長發垂自腰間,身上裹著一層世間女子所沒有的空靈,眸子清冽如山泉。身上總是散發著一股水果香味兒,赤著一雙白皙腳掌踏於木板之上,仔細看去腳上還沾著些許春泥,畢竟是山精,讓她穿鞋估計也不習慣。說起來自己還從未見她吃飯,大概是妖怪都不需要進餐的?
“喂,臭道士,你怎麼又看我?是不是我的樣子很奇怪?”小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站起身來盯著水麵捋了捋長發。
水藍色的裙擺跟著她的步伐搖晃,舉手投足是那般純淨無暇,怪不得千年前的楚國詩人為之傾倒。
“我沒看你。”
殷賦垂下頭來有些害羞,臉頰浮上的一絲殷紅讓小黎心悅,腳掌踩著木板輕輕踱步到書案前,蹲下身來握住殷賦手中書卷,兩人四目相對。
“你看了,可別狡辯。”兩人相隔數寸,殷賦都能感覺到小黎的喘息聲,以及自己的心跳聲。
“我說沒有便沒有。”殷賦別過頭去,輕輕將她抓著書卷的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