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東瀛百鬼亂神州 二七五 【戰】山無棱(肆)(1 / 2)

記得教聶陽學劍的燁王爺曾說過,聶氏之所以練武修劍,並非為了聞達一方丈量天下,隻是為了那一聲路見不平時手中尚有三尺之刃伴身。劍,當斬該斬之人,劍,百兵君子不可褻瀆。劍刃出鞘時,若心有旁騖便禦不得它。

眼前春咲手染無數百姓鮮血,殺她便是義。可不知為何,聶陽在她那雙冷如凜風的眸子裏,看到的卻是一個無助之人的靈魂。記得自己的父親曾說過,劍是不會思考的,所以劍即是淡漠紅塵的高潔,亦是為人驅使的墮落。殺人之術在這三尺之間,救人之術亦在。可聶陽從未理解過這句話,劍既是殺人之兵,又如何渡人救世?

劍鳴泛光,三尺寒芒高潔如玉,聶陽持劍靜候妖刀斬擊。春咲手中碎櫻點血滴落在地變得熾熱,她的眼裏剛剛那道短暫的光芒淡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呼之欲出的殺意。如果說之前的春咲在聶陽眼裏不過是個被妖刀蠱惑了心智的可憐,那麼如今站在麵前的……便是那柄飽飲鮮血,恨不得撕碎塵世的惡刀。

果不其然,春咲被碎櫻戾氣驅使徹底喪失了理智,揮刀變得淩亂卻戾氣十足。幾個回合下來聶陽雖然擋拆開,可那刀刃散發出的妖氣著實讓聶陽心中不安,這般淩厲之氣依附於她,就算能夠將春咲的魂魄從碎櫻的束縛中撕開,那她也會功力全廢靈脈盡斷,比起普通人都要羸弱三分。

碎櫻揮舞之時,熾熱的鮮血揮灑在天劍袍上竟然聶陽感受到了一絲哀愁。

聶陽側身躲開刀刃,心中默念道:“這麼熾熱的血……她……也不過是普通人。”

那張染血臉頰之下該是何等絕望的心。父親曾告訴過他,救人並非遇人便救,天下蒼生自有萬千活法,以自己標準著實難以評價善惡生死。若要救人,隻需詢問自己,他……究竟該不該死。

聶陽如今也在心中這樣詢問自己,這個手刃禦妖軍士兵,以無數百姓、修士之血祭刀的女子,究竟該不該得到救贖。在得到答案之前,那一招……他絕不能出。

不知為何天空中的雨滴漸漸落下來,然而兩人精彩的廝殺依舊讓圍觀眾人舍不得離去,任由雨水衝刷變大。那雨中……兩人,雙劍,為了各自的目的,以劍為舞。

劍、光、血,兩人此刻的言語無非三字,可不知為何,每一次劍刃相接聶陽都能感覺到碎櫻的哭泣,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逼迫它揮舞。聶陽靈視隻能看到春曉體內妖力從輸出聚於刀刃之上,除此之外再無異樣。

終於,春咲在一次失誤抽刀回防中慢了半拍,故意一閃挑開碎櫻,懸在了春咲脖頸旁。聶陽冷道:“你輸了。”

春咲跪坐在地上抬起蒼白臉頰,雨水衝刷在她的臉頰上,秀發被雨水貼在了額頭之上,她落寞一笑道:“輸了……那又怎樣?你當我沒輸過?”

話罷,春咲抓住故意之刃,鋒利的劍刃將她的手掌劃出鮮血。聶陽本想抽出劍刃卻被她死死攥住。他麵容疑惑裏帶著一絲哀傷道:“你鬆手……”

春咲沒有理會他的話,依舊攥住劍刃答道:“你若想殺我,現在隻需劍鋒一轉我便人頭落地。剛剛閣下說我劍下迷茫……自己又何嚐不是?”

見他手中猶豫,春咲抓住劍尖竟朝著自己脖頸割去,頓時鮮血噴湧血腥不已。待故意之刃已劃破春咲的喉嚨時,她並未理會脖頸湧出的鮮血。隻是輕輕拾起了地上的碎櫻,站立冷道:“你現在明白了吧?我……殺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