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爾張了張嘴,看著麵前的這張和藹臉龐說不出半句話來。
“不過這事你也有責任,以後可要好好管教著你那個弟弟,可不能再讓他到處惹事了!”弗朗西斯突然又正色道。
他說完,拍了拍曼德爾的肩膀,然後又笑道:“好了,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樣的結局著實出乎了曼德爾的預料,他有些茫然,或者應該說是惶恐,就好像明明做了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情卻沒有得到應有懲罰的不安。
同樣不安的還有蘭伯特,他不明白弗朗西斯為什麼會包庇曼德爾,而且還是在有可能得罪那位會長的前提下。
弗朗西斯沒有給曼德爾平息這份不安的機會,將他送走之後,便再一次開始研究起自己的畫來。這一次他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隻是在審看,又或是在欣賞。
“父親。”蘭伯特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弗朗西斯依舊是平淡的語氣,耐心地給他解釋起來,“在這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曼德爾是一個怎樣的人?”
蘭伯特想都沒想回答:“一個小人物,沒多大抱負。”
“那麼卡修會長呢?”
蘭伯特一愣,搖頭道:“不知道……”
“那我換一個方式。你覺得他會在意今天的事情嗎?”
“應該……不會……”
弗朗西斯笑了笑,接著說道:“那不就得了。一件連當事者都不會在意的小事,我們又何必小題大做呢。”
“可是……”蘭伯特還想說點什麼,卻是被弗朗西斯給打斷,“還記得幾年前我問你的那個問題嗎,一個國家,需要什麼才能夠變得強大。”
弗朗西斯話題的轉換很快,就連蘭伯特也一時跟不上他的節奏,想了很久才給出回答。
“記得。當時孩兒的回答是,軍事。”
“那麼現在呢?”
“民心。”
“有長進。”弗朗西斯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又問,“那麼怎麼才能夠得民心呢?”
“卡爾拉斯說過,隻有把子民放在心上的君王才能夠讓子民們同樣把君王放在心上。”
“卡爾拉斯是英雄,英雄說的話永遠是對的。”弗朗西斯依舊看著畫,侃侃而言,“奴隸年代如此,現在也一樣。每個人都會有一個英雄情結,在動亂的年代能夠拯救世人於水火之中。那是一種出於本能的依賴,也是一種精神上的信仰,所有的精神信仰彙合在一起,便成了民族的凝聚力。所以在和平的年代,也同樣需要英雄,來給那群迷途的羔羊指引前進的道路。信仰,是一種很強大的力量。”
蘭伯特沒有插話,靜靜地聽著。
“羅西厄尼斯已經老了,王國的精神領袖必須有新一代的英雄繼承。這個人可以是你,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一個子民,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須有一個人來扮演這個角色。”
“我一直都認為人身上最重要的部位是眼睛,隻要眼睛能看見光明,那麼這個人就能走向光明。”
“隻是我畫了幾十年的畫,還是畫不好一雙眼睛。”
蘭伯特若有所悟,問道:“那誰能畫好?”
“我們的國王,雷尼陛下。”
弗朗西斯還是放棄了那幅畫,轉身走向了窗畔,抬頭,望向那璀璨的星空。
“他畫出了這世上最明亮的一雙眼。”
“所以您才故意放過了那曼德爾?”蘭伯特終於有些明白弗朗西斯剛才為什麼那麼做了。
“你剛才也說了,那曼德爾是個小人,而小人是最不能得罪的。我們每個人都有義務去捍衛那雙眼睛不被一絲塵垢所玷汙。”
弗朗西斯停頓了一下,重重說道:“英雄的形象必須是完美的!”
蘭伯特雙手顫栗起來,一陣洶湧的波濤在胸口處澎湃翻騰,久久不能平靜。
他想到了當初父親對自己說過的話。
以後愛爾蘭王國是要撐傘還是要禦寒,就看那個人是要刮風還是要下雨了。
此刻他才終於真正明白這句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