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慕野係著安全帶的手指微微一怔,她記得倒是清楚,他說,隻要來醫院檢查身體,就願意和她離婚。
景恙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低頭看著他還是彎著給她係安全帶的身子,“你不會是後悔了吧?”
薄慕野給她扣好安全帶,抬眸對她微微一笑,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柔聲道:“我記得我說的是,想要和我離婚,就去醫院做個檢查。可是恙恙,我並沒有說,你隻要去醫院做檢查,我就同意離婚。你的理解,是不是出現誤差了呢?”
薄慕野的無賴之前她就已經見識過,可是這樣咬文嚼字的耍無賴,她還是頭一次見到,一雙水漉漉的眼睛死死瞪著他,“你無賴!”
他並不在意她罵他什麼,相反的,她還有力氣罵他,還願意罵他,是不是也代表,她的病情並不嚴重?
就他看來,他們家恙恙,還是挺愛和他頂撞的,作為一個選擇性孤獨症患者,若是病情嚴重,應該不會有那樣的表現。
回了薄家,景恙又開始整日待在臥室裏畫畫了,薄慕野早上去公司看她一眼,是在書房裏坐著的,下午回來,問小沫:“小姐人呢?”
小沫接過薄慕野的大衣,“小姐在畫畫。”
走上樓,書房裏,她的姿勢,仿佛從來沒動過。
剛想抬步進去,手機便響了,是簡易的電話。
他轉身走到樓梯口確定不會打擾到她才接起來,“什麼事?”
那頭簡易正沉浸在一大堆藥物裏,他拿出一顆白色的顆粒,說道:“明天我會把給景恙的藥送過來,或者,你過來拿?”
薄慕野抿了抿唇角,“明天我去你醫院拿。”
外麵的天色灰灰的,洛城的冬天還沒有過去,似乎又是一場大雪要下。
第二日一早,一拉開窗簾,外麵的世界已經是銀裝素裹,天地間鋪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天空還在落著雪花,景恙站在落地窗前,看見下麵的小樹苗已經被積雪壓彎,披了件大衣踩著拖鞋便下樓。
薄慕野一早人就不見了,她也不願看見他,眼不見為淨,心裏也輕鬆了不少。
小沫看著她走的很快,以為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情,“小姐,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景恙往院子裏走,她說:“拿一塊塑料紙過來。”
小沫愣了一下,“哦!”
景恙踩著拖鞋到了院子裏,薄家的大院子不是封閉式的,看起來十分寬敞,陽光鋪滿的時候,愜意無比,可是一到下雨天,隻有長廊可以避雨,薄慕野之前就說給她建個花房,她一直都沒同意,因為她覺得,這些花草已經被她框架在了小小的院子裏,若是再用一個全景玻璃圍住,這些花草,不是顯得更加寂寞了?
她小心翼翼的踩著雪,腳上是拖鞋,有些滑,她好不容易走到那棵被壓彎了的小樹苗前,小沫已經拿著塑料紙出來了,“小姐,我來了!”
景恙伸手將樹苗上的積雪彈下去,扒開下麵的雪接過小沫手裏的塑料紙,開始一圈一圈的綁在小樹苗的根部,小沫看著那小樹苗說:“小姐,這小樹苗看樣子快要被凍死了,少爺不是說要給你建花房?等建了花房以後,這些小樹苗都不會被凍死了,真好!”
景恙捆綁好了塑料紙,起身望著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淡漠的道:“死生有命,到了冬天,有些花草被凍死,可是來年春天,隻要種子還在,就一定會開出原先的樣子。”
小沫歪頭想了想,好像是那麼個理兒,笑嘻嘻的道:“小姐說的對!”
雪下大了,小沫拉著景恙說:“小姐進屋吧,雪下得好大,再不進去,衣服都得濕了。”
正要轉身,門口一陣急促而又大聲的拍門聲,景恙皺眉,“這麼一大早,是誰在外麵敲門?”
“小姐,我去看看。”
她點點頭,卻沒有進屋,仍是站在雪地裏看著那道門。
小沫開了門,眼前還沒看清楚是誰,一個黑影,“謔”一下就衝了進來,一下子將小沫撞倒在了雪地裏,小沫眼睛還沒睜開呢,那瘋了一般的身影已經向景恙那邊衝了過去。
景恙一怔,還沒來得及躲閃,趙茜茜手裏鋥亮的匕首就揮了過來,小沫大叫一聲:“小姐!”
趙茜茜拿著匕首抵住景恙的脖子,鋒利的刀刃就觸在她的肌膚上,她隻要輕輕動一分,那匕首就跟著深一分,她不敢亂動,手指蜷成拳頭試圖冷靜的問:“趙茜茜,你想怎麼樣?”
趙茜茜情緒很失控,仿佛惱羞成怒一般,她咬牙切齒的說:“要不是你,林默也不會和我分手!要不是你,林默怎麼可能會不要我肚子裏的孩子?!”
每說一個字,匕首便深一分,景恙眼簾重重顫抖了一下,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趙茜茜頭發亂糟糟的,臉色蒼白憔悴,手上的力氣卻是越來越大,她力持平靜的問道:“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趙茜茜抵著她脖子的匕首又深了一分,她失控的吼道:“我要你死!隻有你死了!林默才不會離開我!我要你為我的孩子償命!”
景恙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連大氣都不敢喘,倒在雪地裏的小沫爬了起來,正要掏出手機給薄慕野打電話,門口就聽見一陣汽車轆轆的聲音,小沫一喜,是少爺回來了!
趙茜茜一驚,手上一用力,匕首已經割破她的脖子上的肌膚,她幾乎能感覺的到,脖子那裏有股血腥的熱流緩慢的流淌下來,她不敢動半分,趙茜茜一手拿著匕首威脅著她,一手鉗製住了她的手臂,動不得分毫。
薄慕野剛進門,小沫就撲了過來,慌張的指著趙茜茜和景恙嚇得臉色慘白,“少、少爺!小姐她……”
薄慕野一驚,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他保持著平靜無瀾的聲音對趙茜茜說:“趙小姐,你拿著匕首對著我妻子的脖子是什麼意思?”
趙茜茜不耐道:“薄慕野,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你的好老婆和林默之間有奸|情!今天我就要殺了她給我的孩子陪葬!”
他嘲弄的看著這個瘋了一般的女人,“殺了她對你有什麼好處?若是景恙有半點閃失,你就得進局子。何況,你的孩子,也不是景恙殺死的。冤有頭債有主,趙小姐,你找錯人了。”
薄慕野一步一步走過去,他的眸子深邃而平靜,大雪紛飛,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整個人顯得更加冷肅。
趙茜茜心裏一抖,大吼道:“你別過來!你再過來一步我就真的動手殺了她!”
景恙深深吸了一口氣,薄慕野卻是沒有聽話的止步,他一步步走近,沉聲道:“你再敢動一下,我讓林默坐一輩子輪椅。”
薄慕野話音剛落,趙茜茜手裏的匕首明顯從景恙脖子上鬆了半寸。
薄慕野精明如斯,哪怕是現在這個恨透了林默的瘋女人,心裏也勢必見不得林默半分半毫的受傷,趙茜茜若是沒有愛林默愛到一種癡狂的地步,絕對不會上門發瘋似的來鬧事,甚至是不惜犧牲人命。
“林默不要我肚子裏的孩子,你以為我還會護著他?”
她的匕首鋒刃雖是離了一點,但依舊是堪堪抵在景恙脖子上,脖子上流下鮮豔的血,與雪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薄慕野眼眸一寒,這個趙茜茜還不知道想要耗到什麼時候,再這樣耗下去,並不是個明智之舉。
“若是你不愛林默,那就放開景恙,你要清楚,景恙並沒有讓林默不要你的孩子,而你要複仇的對象,是林默,不是我妻子。”
趙茜茜臉色傻白,一時間被說的左右搖擺,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愛林默,還是不愛林默,可她最清楚的是,她恨景恙!
“不,都是她!要不是這個女人林默不會離開我!”
趙茜茜驀地舉起手中的刀子,狠狠往景恙胸口刺去,薄慕野一驚,眼疾手快的上去攬過景恙,一個快速的旋身,景恙還沒有來得及害怕,隻聽見擁著她的男人,低低的悶哼了一聲。
她臉色煞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身後的小沫,尖叫一聲:“少爺!”
景恙透過他的肩頭,看見那匕首就刺在他背上,趙茜茜已經嚇得癱坐在雪地裏,天空的落下的雪花,落在這個男人的肩膀和頭發上,景恙翕張著嘴唇,在刹那,失去理智。
薄慕野望著她,手臂還緊緊的箍著她,他唇角牽了牽,對她無聲的微笑,“傷到了沒有?”
她怔怔看著刺進他背部的匕首,大驚失色,終是緊緊揪住他的手臂慌張的問:“你怎麼樣?薄慕野你怎麼樣?”
趙茜茜看著那匕首,嚇得在雪地裏跌跌爬爬的跑掉了,景恙已經顧不上其他,扶著薄慕野顫著聲音對小沫叫:“小沫,快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他還是一如往常的風輕雲淡,手掌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她急的快哭了,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她因為自己這樣驚慌失措的模樣。
救護車上,薄慕野趴在救護床上,可他的手,還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直到到了醫院裏,快要進手術室的時候,薄慕野撐著最後一絲意識對她淡笑道:“在外麵等我,如果我做完手術見不到你,恙恙,我不會同意離婚的。”
薄慕野鬆開她手的瞬間,救護床被快速推進手術室裏,景恙的眼淚,啪嗒一下,低落在手背上。
手術室的燈亮著,景恙坐立不安的站在外麵,風冉和小沫一路跟了過來,風冉緊張的問:“恙恙,慕野現在怎麼樣?”
景恙伸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咬著唇道:“在裏麵搶救。”
風冉驚了一下,一屁股癱坐在了長廊的椅子上。
景恙剛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她抱歉的對風冉說:“對不起,媽,如果不是我……慕野現在也不會在手術室裏。”